此話一出,一直沒消停的兩人都不說話了,夏莉張大嘴,一臉震驚地扶着一旁的牆,睡袋男的瞌睡也徹底醒了,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
然而男人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安靜如雞,即使身旁的幾人剛剛還在讨論如何在故事裡控制住他,包括監視。
良久,他帶了點難以言喻的情緒,難得正經下來,在幾人的灼灼目光下開口:“……我不會失控,我找到那個人了。”
睡袋男:“……你小嬌妻?”
他們私底下都管那人叫小嬌妻。
“那麼快,”x并沒有多驚訝,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刻,他笑了出來,“是跟你一起被罰的那個?那看來我算的還挺準的嘛,這才跟着那個女明星進幾個故事就找着人了。”
“所以你究竟幹嘛了,都找着人了怎麼還雙雙被罰了?”x問。
“……我說過了我也不知道。”
“行吧,那就你自己掂量着吧,但我還是那句話,别再輕易用你的天賦了,恢複不好找不到對象我不負責哦。”x戲谑地看着男人。
睡袋男反正也是去當混子的,現在還不用“帶娃”,心情極好,笑容洋溢在臉上,他朝男人吼了一嗓子:“麻溜的,把我名兒寫上去,我再睡一覺就起來簽字!”
x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任由睡袋男去了。
說完,睡大男就氣勢洶洶沖到裡屋睡大覺去了。
男人若有所思,最後提筆在故事集的第一千零一頁末端落筆。
蒙着眼睛不好寫,但上百個故事,他已經簽出了肌肉記憶,很快兩個名字變紅,最前面的兩個字筆迹清晰,剛勁有力。
易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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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往!
一張蒼白得能和剛粉刷完的牆混淆在一起的臉幾乎是貼在面前!
他的眼眸是一片暗潮湧動的大海,那雙眼睛正無機質地盯着許衿的瞳孔,那深不可測的汪洋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許衿在易往的眼中看到了一個并不算強壯的少年的身影。
很快許衿就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
他在現實裡根本就沒見過易往,可為什麼易往在他的夢裡不是模糊的一團,相反還擁有了清晰的面容?
是的,許衿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夢。
很多時候許衿都是清醒的。
更加無法解釋的是……許衿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少年隻有一米七左右,頭發也比故事裡見到的他要深的多,幾乎都要遮到眼睛了,絕對是班主任談及中學生風貌時最喜歡舉的反例;眼前人整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陰沉沉的,讓人不自覺聯想到雨天,總之跟他認識的易往完全沾不上一點兒邊。
但他就是認出了這人就是易往。
而且,那麼多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做地點發生在天台和病房以外的夢。
環顧四周,許衿驚訝地發現,他們居然在他高中時讀的那所中學裡——雨都四中。
在他愣神的幾秒鐘裡,什麼冰涼的東西貼上了他的手臂,最後他被這東西抓住。
許衿回過神低頭一看,居然是易往抓住了他的手。
那隻手不似故事裡的他,上面都沒什麼肉,骨節突出,甚至有些咯得慌,但勝在有力。
一抹猩紅一晃而過,許衿不甚在意。
“你别這麼看着我……我真的沒什麼問題。”
聲音也沒多大變化,隻是聽起來更加稚嫩,生動,沒那麼死闆了。
面前的易往剛說完還怕他不信,于是迫不及待掀起了校服下擺,許衿心裡卧操一聲,不知道為什麼想下意識轉身,但眼前的一幕卻使他石化在原地!
……少年單薄的身體上居然還能有腹肌,看起來總算是健康了點兒。
但重點不是在這裡,他的整片露出來的皮膚上大大小小全是陳傷,他們都呈淡淡的淺褐色,每一處傷無不表現出時光的痕迹。
刀傷、燙傷留下的烙印最深,許衿無法自控地想到,光是能留下疤的傷都密密麻麻數不盡,那内傷呢?
他不确定,但他猜是有的。
所以這些究竟是怎麼來的?
“算了……你自己看是不是!”易往語氣裡帶着些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焦急,“上面絕對沒一個新的,對不對?”
許衿也顧不得去想這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他被這個場面震驚到了,嗓音發顫:“這些……到底是怎麼來的?”
夢裡的易往頃刻間愣住,接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都知道嗎……行了,我本來就是讓你看我現在好好的,你老看這些舊的幹什麼……”
易往有事瞞着他。
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重,許衿皺起眉頭。
轟隆一聲,許衿下意識一擡頭。
在他思緒差點飄遠的時候,一瞬間整個教室都扭曲了……桌椅闆凳歪歪斜斜,黑闆上的字活了過來,用畸形的筆畫作為四肢開始瘋狂蠕動!
它們如潮水般湧來,所過之處都被啃噬得崎岖不平。窗外的夜色化為一灘柔軟的水,從變形的窗棂裡流進來,黑黢黢的夜色帶動了整個教室的畸變!
眼前的世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滾筒洗衣機!除了他們兩人,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在瘋狂流動着!
雖然夢都是這樣莫名其妙的,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讓許衿對這個夢更加警惕了一分。
“易……”許衿收回目光剛開口,他又活生生将後一個字咽了回去。
眼前的“易往”兩隻眼睛都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往下看,身側一隻手有六根手指,而另一隻手正接在腿上,而原本應該在那裡的腿則跑到了胳膊處……
他的周身還漂浮着幾個補丁,整個人一閃一閃,像是投影出來的影像,而程序出了故障,現在正詭異地看着他。
電流聲越來越大,如同年代久遠的老式電視機燒壞了發出的聲音,滋滋地響,好像下一秒這裡就要燃起一場大火,讓焰火也加入這個荒誕的狂歡夜。
然而粉筆字們已經爬到了“易往”的腿上,他們争先恐後地占領最高地!
他們堆砌着向上攀,千軍萬馬掃過他的臉,“易往”仍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粉筆字們在他的臉上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