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了。
千言萬語湧到喉間,終是化作一聲輕喚。
“知儀。”
青年眸間泛紅,眼尾處濕意明顯。
謝知儀卻先一步移開視線,她一手掌住貓兒不讓它亂跑摔下去,一手肘着撐住自己,眼下早就沒了力氣,便擡手将貓兒輕放進裡側。
而後躺下。
她平躺着,眸中冷漠比先前空洞時還傷人些。
聞清許像是被兜頭澆下盆冰水,他僵住,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去牽她細弱的手腕。
長指自手心滑進謝知儀五指,見她并不反抗,這才收攏扣住。
謝知儀好了。
可為何對他還是這樣漠然?
孫契被鐘苓喊過來時還沒明白情況,進屋瞧見榻上女子神情便知曉了。
高大冷傲的青年卻如喪家之犬一般半跪在地上,先前還能拿謝知儀離了魂神志不清來安慰自己,可如今她醒了,卻仍是不願看見他。
“快來給她瞧瞧!”聞清許不安到極點。
若非病還沒好,謝知儀怎會對他如此冷漠?
就算不是好臉相待,起碼也不該是這副陌路人的做派。
“是是,來了。”
孫契急急應了聲,放了藥箱便過來給榻上人把脈。
越把面色越差,主要是身旁有個瘟神虎視眈眈地盯着。
“她如何了?”
“呃,脈象倒是平穩了,人也恢複了八成,隻是肝郁氣滞,夫人思慮太重,郁火過旺。”
聞清許聽了面色卻更差,“那她為何不說話?”
“或是那日傷舌後魇住了。”孫契給自己擦了擦汗。
“如何能痊愈?”
“這還得要夫人自個願意再試着開口才行。”
光急也沒用,謝小姐這模樣瞧着根本就是不想跟他們有任何交流,是心病啊。
視線掃見青年面上急躁,孫契又沒法直說。
“你同我出來。”
聞清許沉着臉負手往外走,門外寒氣撲面而來,他被這寒氣冷得清醒不少,“她是不願開口?”
先前是因着疼痛才阻礙了發聲,可如今舌面傷勢早已痊愈,況且自他進屋以來謝小姐連嘴都不曾張過,這不是不想還能是什麼?
“應該是,”孫契斟酌道,“也可能是因着太久沒開口才這般,多與她說說話或許會好。”
“或許?”聞清許面色更沉,眸光似劍。
“治病一事急不得,越急越适得其反。”
青年前腳剛走,鐘苓後腳便将貓兒抱走了。
身側再無任何細碎聲音傳來。
躺在榻上的謝知儀斂住眸中情緒,她微張着口試圖發出聲音,隻是無論舌面怎麼擺都發不出完整的聲調。
餘光瞥見屏風後有道高大身影靠近,她頓時便收起一切情緒,眸中又恢複漠然。
前兩日還能用這副姿态騙騙他,可今日卻再也不能了。
聞清許無聲無息地走進來,站在榻邊睥睨着往下看,滿腹的委屈與不甘憋了太久,久到他快被這些急需發洩的情緒拆成兩個人。
一個想抱着她流淚,一個則想掐住她問究竟為何要這般對他。
孑然一身在世上又如何呢?他這麼多年不是照樣過得很好?
況且她還有他在身旁。
便是天大的悲傷過了這麼久也該散得差不多了罷?
晦澀陰暗的情緒像件被水浸透的氅衣,緊緊貼在身上,墜得他難以喘息。
深深吐出口氣,聞清許坐在榻邊,“過去種種是我不對,若是日後再有叫你為難之事,告訴我便是,不論是避子湯還是别的,我都能接受。”
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心裡這般想着,卻還是忍不住去觀察她神情。
可謝知儀仍是冷冷清清地躺着,與昨日無異。
他本能忍耐死寂,像前段日子那般。
但此刻他卻忍不了了,聞清許沒法接受謝知儀這樣忽視他,尤其是在她意識尚清明的情況下。
終是沒耐住伸了手,他雙手輕易便控住謝知儀兩肩,算不上輕柔地将人從榻上扯起來。
少女卻像沒有骨頭般任由他擺弄,腦袋軟軟地歪在一側,别在耳後的柔順發絲落下。
若非那雙漠然眼眸無論如何也不看他,聞清許怕是真要以為她又昏了。
心中有氣,手上便失了輕重,他徹底把人拖進自己懷中,曠了多日的頸側總算被填滿,隻是卻填不滿被她漠然戳出幾個大洞的内心。
青年捉住她軟弱無力的雙手緊緊扣住,垂首用唇去尋她耳面,低低的聲音掩不住其中氣急敗壞,“成婚時你是如何答應我的?你分明說了要好好與我過!”
可再多情緒砸下來也隻是石沉大海,他束手無策,無助又難堪,簡直像是跳梁小醜。
不甘同心酸絞着,滔天的火氣都被她冷漠澆滅,青年近乎哀求,“謝知儀,你不能這般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