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兒這是在繪歲寒三友?”蘇母的翡翠護甲劃過血梅,金絲纏枝的廣袖帶起陰風。明鏡垂首盯着交握的雙手——清梧的小指仍勾着她的尾指,筆杆餘溫在掌心烙着桃木符的紋路。
“母親明鑒,這是林家妹妹教的閩南血梅,說是能鎮……" ”
“鎮什麼?鎮我蘇家百年清譽麼!" ”
護甲猛地撕開裂帛聲,梅譜碎成雪片紛飛。清梧的箭袖掃落鎏金剪,寒光掠過蘇母鬓邊,斬下半截珍珠流蘇。滿地碎珠亂滾間,明鏡瞥見血梅殘片上浮出銀粉暗碼——原是清梧用白礬水寫的私奔路線,遇熱方顯。
更漏滴盡三更時,明鏡在柴房拆解桃木符。蜂蠟片上的鎖齒紋路已刻入肌理,稍一用力便滲出血絲。清梧夜翻院牆抛進的油紙包裡,裹着半截凍僵的野梅枝——花苞緊閉如含血的唇,莖稈上刀刻的“不向東風”四字,恰是當年荷塘刻誓的筆迹。
她将梅枝插入鎏金暖爐的灰燼,炭火餘溫催開花瓣。暗香浮動時,忽見爐壁映出交纏的影——清梧倒懸在梁上,月白箭袖垂落如招魂幡,唇間叼着的筆杆滴落朱砂,在地上寫就“明日辰時”。
破曉的冰棱在檐角折出七彩光暈。明鏡對鏡重點口脂,見頸間鞭痕被胭脂染成新梅。妝奁暗格裡,血梅殘片拼成的輿圖遇熱氣舒展,梅枝盡頭标着褪色的紅繩結——正是佛寺古槐下系過的舊物。
窗外漕船鳴笛刺破雪幕,她咬斷一縷青絲纏上梅枝。發絲遇炭火騰起焦香時,忽然明了何為“呵硯描梅”——原來最淩厲的反抗,不必斷杼裂帛,隻需在禮教的眼皮底下,将愛意繪作驚心動魄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