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的悶雷碾過蘇府屋脊時,鎏金妝奁的纏枝蓮紋正在晨光中滲出冷汗。明鏡望着菱花鏡中丫鬟春桃發抖的指尖——那截染着鳳仙花汁的指甲,正抵在妝奁夾層的暗扣上。昨夜冰河墜馬的舊傷在脊背灼燒,她忽然想起老梅樹下埋的螳螂卵鞘,那些未破殼的幼蟲,是否也這般在黑暗中窺伺生機。
“姑娘這妝奁該曬曬了。”春桃的嗓音打着旋兒,像極了那年佛寺檐角将墜未墜的冰棱。暗扣彈開的刹那,半方絹帕滑落,帕角梅枝的紅絲線在晨光中泛着詭異的潤澤——原是發絲浸了血,繡出的林氏族徽。
雷聲在雲層深處炸響。明鏡的鎏金護甲叩在案頭,震得胭脂匣裡的玉簪花籽簌簌作響。她望見春桃耳後新點的守宮砂——蘇母半月前特意為貼身丫鬟刺的貞潔印,此刻在冷汗中紅得刺目。
“好精巧的繡工。”春桃的指甲劃過帕面,帶起幾根斷發,"這梅枝的勾法,倒像林家姑娘前日送來的年畫......"話音未落,窗外忽地掠過月白殘影,瓦片松動的輕響混着雷聲,恰似那年荷塘石階的七步餘韻。
春桃攥着絹帕轉身的刹那,沉水香破窗而入。清梧的箭袖如白練纏住她咽喉,護腕螭紋硌在跳動的脈搏上,驚得守宮砂滲出血珠。明鏡的鎏金剪抵住春桃後腰,刀尖挑開石榴裙的系帶——正是用冰河畔野蠶絲新裁的,絲線裡絞着清梧送的安神香。
“帕子上的梅枝,”清梧的唇貼上春桃耳廓,“是用你姑娘除夕夜斷的青絲所繡。”她忽然松手,春桃踉跄撞向多寶閣,閣上青瓷梅瓶應聲碎裂。瓷片飛濺中,明鏡瞥見瓶底黏着半片螳螂卵鞘——正是梅林埋誓那日遺失的,鞘殼裂縫裡竟爬出隻碧綠的幼螳。
暮色裹着藥香漫進閨閣。明鏡将安神香填入錯金手爐,沉香灰裡混着碾碎的螳螂鞘殼。春桃跪在碎瓷堆裡,腕間捆着褪色的紅繩——原是佛寺古槐下系過的舊物,此刻勒入皮肉,将守宮砂割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