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在那種時候數這些啊!”張澤慧哭笑不得。
“我會。”林知行突然湊近鏡片,“比如現在,你的瞳孔直徑從3.1mm擴大到4.7mm,呼吸頻率提升35%,這都是典型的…”
“緊張反應?”
“懷念反應。”他糾正道,聲音突然放輕,“和當年你在實驗室畫完《山海經》時一樣。”
張澤慧這才注意到,實驗室的标本櫃裡,那個文鳐魚标本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旁邊還擺着她當年落下的鋼筆。
溫叙白摔上辦公室門的巨響讓張澤慧渾身一顫。窗外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遠處傳來悶雷的轟鳴。
“去實驗室了?”他松領帶的動作比平時粗暴,昂貴的絲質領帶被随手扔在沙發上,“看來新形象還是不夠吸引你。”
鋼筆在數位闆上劃出長長一道:“隻是普通的學術交流…”
“學術?”溫叙白冷笑一聲,從抽屜裡抽出一疊文件摔在桌上,“那這是什麼?《商業決策中的非理性因素研究》?研究對象寫着我的名字?”
張澤慧倒吸一口冷氣。那是林知行上周發給她的合作邀請函,她明明已經婉拒了。
“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麼?”溫叙白一步步逼近,“解釋你每次畫‘溫教授’時參照的是誰?解釋你前天特意繞路去生物學院大樓?還是解釋——”他突然抓起桌上那疊被她偷偷藏起來的初版設計稿,“為什麼這些廢稿上的眼鏡,每一副都和他現在戴的一模一樣?”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溫叙白陰沉的臉。張澤慧這才注意到,那些被揉皺的草稿不知何時被他全部收集起來,一張張撫平,甚至用磁鐵整齊地貼在辦公室的玻璃牆上,像是什麼罪證展覽。
暴雨終于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落地窗上。溫叙白的手機突然亮起,王秘書發來的監控截圖清晰顯示:今天下午13:25,張澤慧确實出現在了A大生物學院門口。
“我最後問一次。”他的聲音比雨水還冷,“你去實驗室到底…”
張澤慧的手機突然在這時響起。林知行的聲音通過揚聲器清晰地傳來:“張澤慧,你的傘忘在實驗室了,天氣預報說…”
通話戛然而止。溫叙白手裡攥着她的手機,屏幕上“林知行正在通話中”的提示刺眼地亮着。
公司樓下的積水已經漫過腳踝。張澤慧抱着被雨水打濕的設計稿沖進雨幕,冰涼的雨水瞬間浸透了襯衫。她隐約看見馬路對面有人撐着傘走來,黑框眼鏡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實驗數據表明…”林知行的聲音穿過雨幕,“人在情緒波動時做出的選擇,78.3%會在三個月後後悔。”
他的傘微微傾斜,露出傘下那張熟悉的臉。白大褂外套着藏青色毛衣,和多年前在圖書館初遇時一模一樣。
另一側的車道上,黑色邁巴赫緩緩降下車窗。溫叙白沒有撐傘,雨水順着他的下颌線滴落在價值不菲的西裝上,在深色面料上洇開一片水痕。
“上車。”他的聲音比雨水更冷,“或者留在實驗室繼續你的‘學術交流’。”
張澤慧低頭看着懷裡被雨水暈染的設計稿。墨迹在紙上緩緩擴散,将“溫教授”的輪廓模糊成兩個重疊的影子——一個戴着金絲眼鏡,一個架着黑框鏡架。
她突然想起畢業前夜,林知行在實驗日志最後寫的那句話:
“當對照組産生交叉污染時,唯一解決方案是——設計全新的實驗範式。”
雨幕中,她緩緩擡起手,卻不是接過任何一邊的傘或車門。而是從包裡掏出那支英雄牌鋼筆,在新版設計稿上重重畫下一道橫線——将兩個影子徹底割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