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兒,離煙,好像是認識的。
“這是哪兒?我怎麼在這兒?”隻不過半晌沒說話,嗓子竟然有些幹澀。
“這是我們家,你在雨裡暈倒了,司白先生把你帶過來的。”離煙不說話,全都是晚兒在說。
林潇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幹爽的衣服。司白先生,是了,那現在她應該是安全的。
“是我和姑娘幫你換的,我去盛碗姜湯,剛摸你有些發熱,你冷不冷?要不要再多蓋點?”
林潇月搖了搖頭。
司白在外面得知林潇月醒了,巧的是幾個人還是相識的,便要告辭回去。都是姑娘家,他也幫不上什麼忙,況且自己一身濕,也急需回去換。
離煙和林潇月都聽到了司白的話,林潇月卻什麼都不說,連句謝謝也沒有。離煙瞥了她一眼,走出去給司白拿傘,又吩咐晚兒送到門口,自己端着姜湯進來了。
不過片刻,林潇月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房頂,一動也不動,離煙猜測定是受了什麼打擊。
“林小姐怎麼在杭州?”
林潇月不語。
“實在不行就隻能讓晚兒去報官了。”
“我們......全家都搬來了。”林潇月聲如蚊蠅。
“你這是——”
林潇月又不說話了。
“林小姐若有什麼難處,撿着能說的跟我說一說,雨再大也會停,你總不能一直在我這躺着不起來吧。”
林潇月還是不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看你這難過的樣子,不管怎麼說都不能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凡事都要想開些。”
離煙難得地耐着性子勸了幾句溫軟的話,想着她及笄時明豔皎潔的笑容,還有她們家的枕水閣樓,還有花園裡那一段琴箫,今天有緣遇見,總要開導幾分。
可是不管離煙怎麼說,說什麼,林潇月就是一聲不吭,反而越發呈現出心灰意冷的神态,像被抽了魂,生機一寸一寸矮下去。
離煙急了,一張俏臉頓時冷了下來。
“你不說?那我來說,你是林家的二小姐,全家的掌上明珠,要什麼有什麼,生活順遂的不得了。對于你這種富家千金來說,煩惱不過是明天舉辦個什麼好玩的宴會,為什麼會被某某小姐比下去,為什麼今天她跟我好了明天又不好了,再或者是父母不懂你的心,對你管得多,還有,可能莫名其妙給自己找幾個假想敵,閑得發慌了就在心裡拼殺幾個來回,還有嗎?傷春悲秋?林小姐不會是為這滿城的落花而大醉一場,陪這随風而逝的嫣然淋一場雨吧。要真是這樣,我還真要敬你了。”
“遇上個坎就敢出來買醉,大雨天到處跑,你想過後果嗎?如果不是遇見司白先生,你被人套了麻袋裝上船,一輩子别想逃出天日,想死都死不了。”
“你可知道窮苦人家一生要面對的困難有多少?多少人沒家沒活路,但還是得用力地活下去,誰的一輩子能都順遂,比如我......算了,你也體會不到。”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誰傷了你找誰去,該打的打該殺的殺,該出氣的出氣,你的聰明就用在自己扮懂事扮乖巧扮漂亮嗎?為了得别人幾句好人的話?不知道保護自己嗎?有本事去給自己讨公道啊。”
離煙從小練身段練唱詞練咬字,不說話則已,說起話來噼裡啪啦如刀似箭,絲毫不講情面。
短短半日,林潇月已經被紮了兩遭,第一次痛徹心扉,第二次委屈難平。
“說話,再不說話我就讓晚兒去你們林家的商鋪通知林老爺來接人。”離煙的臉越來越冷,說着就要轉身,可是衣擺卻不知什麼時候被林潇月緊緊地攥住了。
“你拉着我也沒用啊,縱是我陪你在這一直坐着,讓你難過的事就不存在了嗎?一切就都能過去了嗎?總是要面對的。”
“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一直教訓我。”林潇月總算出了聲,随之而來的還有眼淚。
見她哭了出來,離煙悄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