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空氣裡帶着絲絲的涼,直透心扉。
林夫人又朝小佛堂走去,她覺得悲哀,悲哀到無淚可流。除了小佛堂,她竟沒個心靜的安穩去處,不像林老爺,總有間書房是他的私人領地。
包括佛堂當年也是投的老爺的好,成親後随老爺一起拜佛,不太懂,也不求懂,就是想默默地陪着他。後來年深日久,自己也打理了一間小佛堂,與老爺的佛室分離開來,這樣覺塵師父偶爾來府裡便方便些。
佛說一念放下,萬般自在。可是“放下”二字,勸别人時清醒,說起來容易,待落到自己身上,多少執着,不是一句放下便能了結。有時候是挖心椎骨,是萬念俱灰,是你最在乎的人,一生所依,一心所系,卻毫不留情狠狠地舉起了刀,連曾經的感情都被抹去。
她不能不恨。
卻不敢成狂。
菩薩低眉,金剛怒目,誰能替得了誰?
不許任何人陪,林夫人跪坐在墊子上,抓起一把豆,每念一句佛便向陶缽裡投一粒,每次伸手,都會露出手腕上鮮紅的抓痕,刺得眼疼。
佛前燈燭千盞淚,一滴何曾獨照君。
正院堂屋裡,林老爺根本沒注意林夫人的離開,隻是喊齊成馬上去請雲神醫。
齊成轉身就要出門,卻被林昊謙喊住了。
“子川,你馬上去最近的醫館請郎中來,快去。”子川是昊謙的貼身随從,聽到少爺的話,立馬從齊成身邊踏出門去。
“父親,雲神醫在郊外,路上泥濘難行,來回所需時間過長,而且他是不是在拂雲谷還兩說。月兒淋了雨,心裡又不痛快,急火攻心,不會有什麼大事,不如就近找個坐診的郎中先來看看,免得耽擱了。”
林正陽點了點頭,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林夫人不在屋裡,他神色變了幾變,看着床上的潇月,把心頭的怨氣強壓了下去。
郎中很快就到了,仔細探了探脈,說并無大礙,隻是内裡有火,風寒入體,此時略有發熱,吃點藥發散發散就好了。然後又施了針,不消片刻潇月便醒來了。
绾容、昊澤、憶棉和連雲離床邊最近,潇月一醒便圍了上來。
林正陽也想上前,卻被林昊謙擋住了。
“月兒,我已經派了兩隊人出去,一隊去查問秋水乘船的船家和同船的人,從上船到翻船,所有的細節都要問到,不漏過一個人。另一隊沿着河道往前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總會查到秋水下落的,你不要再着急了,相信大哥,好嗎?”
潇月用力地點了點頭,淚水還是不争氣地從眼角滲出來,心裡隻道是惦記秋水的安危。
林正陽暗暗自責,自己居然沒有想到派人去找秋水的下落,這明明是月兒的症結之一,當真是關心則亂。又默默地盯着昊謙,這個出衆的兒子,冷靜,果斷,臨亂不慌,條理清晰,竟然要強過他這個做父親的了。
“月兒,讓憶棉去煎藥,你想知道的事,我們可以繼續。”昊謙的聲音溫暖中帶着引導力,讓人不知不覺就願意随着他的安排走。
“母親......可以嗎?”潇月說得艱難,聲音暗淡,努力想坐起來。
“可以的,我去請母親,你躺着就好。”昊謙給潇月掖了掖被子。
“齊管家,讓所有人退出這個院子,你和齊媽守在門口,誰都不許放進來。容兒安排點茶點備着,我們什麼時候說完什麼時候散。”
林昊謙下了令,根本沒征求他父親的意見,其他人也不敢有異議,連忙跟着齊管家都退了出去。
绾容百思仍不得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早已形成了不多言語的性子,反正很快就會知曉,等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