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天色仿佛是一瞬間暗下來的,蒼茫暮色中,蘇靖斌和林正陽依然伫立。兩個人,兩座墳,隻剩模糊的輪廓,在今時今日,想要努力地道個分明。
“當年不是送回來一個嬰孩嗎?你沒有确認?”林正陽示意地看了看那座小小的墳茔,因了它的存在,此地更顯悲傷凄涼。
“襁褓是對的,我認得,至于襁褓裡貼身包了什麼我就不太清楚了。送回來時穩婆已經離開了,孩子剛出生,除非身上有特别鮮明的胎記,否則誰能看一眼就記住了。而且那樣的天氣,突如其來的變故,絲毫沒想過會有被調換的可能,當時隻顧着傷心,也沒想這麼多,就是本能地認定了那個孩子。檢查時發現玉墜不見了,隻道是歹人見财起意,事關玉兒身份,我也不敢聲張。”蘇靖斌沉聲說道。
“那玉墜,就這麼挂在孩子胸前嗎?”
“不是,我抱過來時覺得挂在孩子脖子上不妥,就摘下來塞到襁褓裡了,玉兒看着的。怎麼?二哥是懷疑我私藏?”
“當然不是,我就是想歹人抱着孩子逃走時,會不會在路上把玉墜遺失了。”
“也有可能掉在我家裡,事後被我撿到藏了起來。”
“老四!你也可以說我撿到月兒的時候就是有玉墜的,我故意瞞着不說,反正沒有人能證明。四弟,我們現在站在這裡,目前隻有我們兄弟倆了,我們不要互相懷疑好不好?”
“玉兒的墜子隻有我們四兄弟見過,若真的我們手裡就好了。”
“那玉墜,果真如傳說中的那般,關乎寶藏線索?”
“我不知道,玉兒從未說過。”
“可是我撿到月兒的時候,她身上真的并無玉墜。”
“很有可能被歹人拿走了啊,那個墜子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工更是一流,本身就價值不菲。也有可能像你說的,歹人路上遺失了,當時那麼大的雪,過後被人發現撿走,從此下落不明。”
“說的也是,但總覺得哪裡不對。你想啊,如果送回去的孩子不是玉兒的,我是說如果啊,但又包着玉兒親手做的襁褓,那肯定就是故意替換的吧。像你說的,大雪天哪有那麼多剛出生的孩子正好讓他可以替換?他要殺的人是你,搶走孩子是意外,總不能先知先覺準備了一個孩子吧。”
“如果就是巧了呢?正好那人身邊就是有一個剛出生就沒活下來的孩子。”
“還正好是女孩。好吧,就算巧了,那他換過來給你送回去,讓你知道孩子死了,目的何在呢?”
“恐吓我,惡心我,警告我!總之沒殺死我就要讓我活得戰戰兢兢,用最陰毒的方式給我下個咒,讓我不得安寝不得舒食,看着為人師表受人敬仰,實際透不過氣心有千鈞。”蘇靖斌胸口起伏難安,孩子何其無辜,一想到這個孩子的死可能僅僅是用于報複自己的手段,他就無法平靜。
曾經多少個夜,他真的睡不着,累極了打個盹閉眼全是噩夢。怕打擾夫人,他一個人宿在書房,形容憔悴,眼窩塌陷,迅速消瘦,任誰都以為他是因為玉姨娘的慘死而傷心難過。與夫人的關系也越發疏遠,甚至怨怼,夫人有了心疾,終是沒等到墨兒長大就撒手去了。
臨終前,硬是不肯讓身邊的人告訴老爺,就這麼孤零零地帶着怨恨走了。蘇靖斌心頭的愧疚和負累從此又多了一重。
蘇夫人葬在墓地,他親刻碑文,每至祭拜的日子,他都會孤身流連于兩處墳地,一個人話凄涼。于無人處才敢跟夫人說說愧疚與真相,說說不得已,說說下輩子加倍還給她。
一年一年,心裡的郁結成了信念,隻有堅持到底,守口如瓶,才是他苟且活着的使命。
若月兒是玉兒的女兒,他更要努力活着,未來還有一場硬仗,他要活着去迎接萬丈雷霆。
林正陽看出了他情緒的變化,拉着他又坐在了墳前。
“靖斌,不管以前你經曆了什麼,以後我們兄弟攜手,該找的找,該查的查,你控制一下情緒,我們好好合計。”
“你聽我說,如果按照你的想法,送一個死了的女嬰給你,讓你以為玉兒的孩子已經死亡,就是為了示威和震懾。那他又為什麼把調換下來的孩子放在雪夜的路邊呢?不出片刻就能把孩子凍死,我路過純粹是趕巧,可見他們也沒想讓這個孩子活着,那他們本可以等這個孩子自己死了送回去就行,換一下豈不是多此一舉了?”
“是啊,如果決定要替換,就該把換下來的孩子好生養着才是,等孩子大了讓她親手來殺我,這才是......報複。”
“可見那天晚上一定還有什麼事是我們不知道的。”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早就無迹可查了。”
“無妨,現在多少人都盯着玉墜,總會有線索被挖出來,且看玉墜在誰手裡就是了。”
“以三哥的勢力,他肯定能比我們掌握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