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勇敢面對。
但真的好難啊。
“找到地方歇一歇,吃點東西吧。”林潇月說。她并不餓,但腿确實有點軟。
憶棉扶着她慢慢往巷口走。
“林二小姐!”
剛拐到長街上,就聽後面有人叫她。
轉身一看,竟然是覺塵師父,他身穿僧衣,後背負笈,清瘦的身姿站在街上十分顯眼。
“覺塵師父!您怎麼在這兒?”潇月眼神裡浮出幾絲光明,熙熙攘攘的紅塵,片葉不沾身的覺塵師父,入世繁華出世清絕,一并出現在她眼前,她隻覺得暖,心裡的漂浮莫名地有了停靠。
原來人在慌亂躲避時,太過熟識的親友不想見,不期而遇的故人相對卻更安心,況且是如長輩般又不叨唠,超脫卻不說教的覺塵師父。
簡直就是等在她茫然的路邊,給她點撥的上師。
“徑山寺五年一度的大法會就要開始了,我應邀過來參加,今早剛進城,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二小姐。”覺塵師父笑容慈悲,眉目明淨,仿佛一絲俗塵雜念都無。他和林正陽同齡,卻比林正陽顯得年輕。
“師父還沒用早膳吧,我們一起吃碗素面,待會兒随我回家,父親見了你肯定特别高興。”
“如此,老衲就不跟二小姐客套了。”
覺塵師父隻知道林潇月意外中毒來杭州醫治,後來也知林府全家搬來杭州,但是他們來杭州之後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等面的時候,覺塵師父随口說了幾句,他說看到二小姐身體無恙他很是為她高興,人生除了生死,沒有什麼是了不得的大事。
無業不入娑婆,沒有誰會無緣無故來到世間,都有各自的使命和因果。即便大多數人都是普通的芸芸衆生,來紅塵忙碌一世,情有寄心有依,看似渺小如蝼蟻,也有他躲不開的人避不掉的事。
人世更多的,就是無常。
我們要修的,就是看淡的心,還有面對無常的能力。
覺塵師父淡淡地說了這些,點到為止,也無相勸,就像是對一個懵懂的人說說心得感悟,并不指望對方有何回應。
林潇月表面不求甚解,實際卻當他意有所指,幾句話在心裡徘徊了幾個來回。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欲知全貌和路途,隻怕還是要從這個圈圈裡跳出來才行。
當下心裡隐隐有了一個決定,沒有前思後想,也不敢深思熟慮,隻是一股子沖動,自己都吓了一跳,卻按捺着不敢讓其消失,她現在需要這股子内心的瘋勁兒,撐着看似平靜若無其事的樣子。
覺塵師父把素面吃得幹幹淨淨,不浪費一蔬一食是他入空門後的習慣。眼見林潇月一根一根地挑着面,嘴裡細嚼半天艱難下咽,覺塵師父忽然站起身來。
“二小姐,我想先去趟書坊,我托他們給我留了些書,稍後我自己去府上拜訪林老爺。”
“那,也好,師父您有事先去忙。”林潇月松了口氣。
他們吃面的攤子就搭在河道邊的柳蔭裡,林潇月放下筷子,望着水上的行舟出神。
忽然有個府裡的小厮急匆匆地跑來,見了林潇月忙不疊地屈膝行禮,林潇月一看,來人是夫人院裡的當值的。
“二小姐,夫人怕您出門急沒帶銀子,讓我給您送來了。”小厮擦着額頭上的汗水,遞過來一個荷包。
林潇月接過來捏了捏,裡面确實是銀子。
“你怎麼找到我的。”
“夫人讓奴才去蘇老爺家找您,蘇少爺說您在這邊。”
原來蘇啟墨不放心,剛才還是跟了出來。
林潇月打發走了小厮,打開荷包往裡看了看,果然有一張紙條。
是林夫人寫的。
“避開昊澤,詳情回叙。”
這明示暗示地又鮮明又模糊,難不成二哥也......
瘋了,整個林府的人都瘋了。
林潇月心裡的沖動突然滋長,心裡鼓脹得一刻都不能等,她起身大步流星地朝清河坊走去,昂頭闊步,表情肅然,像奔赴沙場的女将軍。
比誰更瘋是吧,她沒帶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