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引

1

沈棄黑進父親電腦的那晚，徽州下了十年不遇的暴雨。

監控畫面在屏幕上閃爍，密碼鎖被她用一根發卡撬開——這是七歲那年被關禁閉時，初霁教她的本事。

文件夾命名為「7号樣本」，點開的瞬間，沈棄的指尖僵住了。

視頻裡，穿白大褂的父親正将注射器刺入一個小女孩的肘靜脈。女孩穿着紅裙子，哭得撕心裂肺，而鏡頭外的聲音冷靜記錄：

“7号樣本，視覺皮層刺激反應超标，建議加大鎮靜劑量。”

女孩擡頭看向鏡頭的刹那，沈棄的太陽穴突突劇痛——那是她自己。

“滴答。”

水珠砸在鍵盤上。沈棄抹了把臉，才發現是鼻血。

視頻突然跳轉。2017年的倫敦公寓裡，二十歲的她正伏案畫設計稿，而父親的聲音在畫外繼續：

“7号樣本已進入自主創作階段，準備啟動記憶幹預協議。”

畫面戛然而止。最後定格的是書桌日曆——正是她“意外”遭遇車禍的前一天。

沈棄的呼吸凝滞了。

衣櫃鏡倒映出她蒼白的臉，鎖骨上的蝴蝶紋身正在滲血——每次頭痛發作，這道十七歲留下的疤就會綻開。

窗外驚雷炸響，她抓起車鑰匙沖進雨幕。

有些答案，栖雲居的地下室裡一定有。

2

城南倉庫的鐵門被液壓剪撬開時，警報沒響。

沈棄渾身濕透地站在監控死角，看着屏幕上靜止的畫面——有人提前黑進了系統，給她留了門。

倉庫西牆的裂縫比她記憶中更寬了。指尖撫過潮濕的磚石，突然觸到一塊松動的磚。

磚後藏着一本泛黃的實驗日志。

「1989.8.15｜7号樣本出現色彩聯覺反應，疑似遺傳自母系（參見19号樣本記錄）」

沈棄的胃部絞痛起來。母親？那個常年躺在療養院、連她名字都記不清的女人，也是“樣本”？

日志最後一頁夾着張照片：少年宮的書法班裡，父親正将一疊鈔票遞給初霁的父親，而角落裡的小初霁死死盯着鏡頭，手裡攥着張紙條。

沈棄用手機放大畫面——紙條上歪歪扭扭寫着一個字：

逃

倉庫頂燈突然全亮！

“就知道你會來。”

初霁倚在門框邊，白襯衫被雨浸得透明。他腕表停在十點零八分——七年前她車禍的時刻，而此刻他指尖捏着的，正是她剛翻過的實驗日志。

“解釋。”沈棄的戰術筆彈出電極。

初霁笑了。他摘下眼鏡，灰藍色的瞳孔在強光下像融化的金屬：

“沈棄，你以為你的色盲症是遺傳的？”

3

閃電劈落時，沈棄看清了初霁手裡的診斷書。

患者姓名：初霁

檢測結果：先天性全色盲

備注：視覺神經改造實驗體（1997年批次）

“我們都被騙了。”初霁将診斷書翻到背面——那裡貼着沈棄的腦部掃描圖，視覺皮層亮着不正常的藍斑，“你父親賣的從來不是古董。”

“是活體樣本。”

暴雨砸在鐵皮屋頂上，像無數奔跑的腳步聲。沈棄突然想起地下室那些被燒毀的設計稿，每張都畫着她不記得的圖案——

蝴蝶。藍閃蝶。維京匕首上的如尼文。

初霁的手突然覆上她握筆的手：“現在跑還來得及。”

他的掌心有繭，虎口處一道疤，正是她十七歲咬的。

警報聲由遠及近。沈棄看着倉庫大門被撞開，父親的手杖率先刺破雨幕。

“這次不跑了。”她反手扣住初霁的手指，戰術筆指向監控攝像頭，“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鏡頭紅光閃爍，如一隻睜開的眼。

1

拍賣行的冷氣開得太足，沈棄的指節泛着青白。

她坐在最後一排，黑色高領毛衣裹住脖頸，像一道沉默的防線。無名指第二關節有一道疤，是七年前被油畫刀劃的，如今在拍賣廳變幻的燈光下，像一條蟄伏的蛇。

"Lot 119，19世紀宮廷绛絲，起拍價八十萬。"

沈棄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玻璃展櫃裡，那匹绛絲泛着暗紅光澤，金線繡紋如荊棘纏繞——正是她"繭"系列最後一件禮服需要的面料。她攥緊競拍牌，指腹壓着邊緣鋒利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