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走到男子面前,走近了,才發現這血人不僅渾身帶血,還混着一些濕潤的泥土,衣物已看不出原本的顔色。
男子眉目淩厲,緊閉着雙眼。
秦蓁心想:這位不會就是她那個愛闖秘境的師兄吧……
這衣物,似乎……确實不能再穿了……難怪那小童見人就控訴他。
秦蓁猶豫一瞬,蹲下試探擡起男子的一隻手臂,見人沒什麼反應,便自他肩胛骨下發力,想試試看能不能把這人拖進屋裡。
她剛一用力,那人便猛地睜眼,目光如尖利的帶血刀刃,煞氣四溢。
她一滞,卸了力,男子剛被擡起的半邊身子又摔了回去。
秦蓁聽見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小師妹,我跟你,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沒有仇吧……”
秦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師兄,你屋裡有沒有藥?我去給你拿。”
許翊之說:“藥用完了,師父沒給我拿新的藥來。”
秦蓁有些驚訝,蘇逐做事很周全,不像會忘了門下弟子的傷藥。
許翊之一眼就看出秦蓁在想什麼,他語氣沉重的開口:“小師妹,你聽我說。”
秦蓁見許翊之這般嚴肅,也認真看着他,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師父他,不是什麼好人。”
秦蓁:“……”
她拿出玉牌,念出蘇逐的名字:“師父,師兄受傷了,坐忘峰上有沒有什麼傷藥?”
蘇逐原本溫柔問着“怎麼了”,聽到這話語氣瞬間一變:“哦?這次回來得倒是快。他在旁邊嗎?”
秦蓁答是,便聽蘇逐冷笑一聲:“治不了,等死吧。”
而後玉牌光熄,蘇逐切斷了傳音。
秦蓁看着許翊之,許翊之也瞪着眼睛看她,眼裡全是:看吧,我說什麼。
秦蓁歎氣:“師兄……你平時都做了什麼,讓師父這般對你。”
許翊之也歎氣:“我隻是愛闖秘境啊……這秘境沒開的時候不去闖闖,等開了别人打完怪了好東西收了,那就很沒勁了,你說是不是?”
秦蓁想了想,點頭:“确實很有道理。”
許翊之随口一說,以為這位小師妹會像其他同門一樣說不可掠奪整個秘境的資源,這是為天道所不容的,應該等秘境自然開啟讓所有人分一杯羹雲雲。
沒想到秦蓁真的應了聲。
見她神情認真,許翊之笑起來,劍眉星目,卻帶着絲邪氣:“小師妹很有悟性啊!不如等我傷好後,下次你與我一同去?放心放心,師兄會護好你。”
秦蓁看了看成了個血人還不安分的師兄,覺得還是她努力修煉去護師兄比較靠譜。
這個師兄給她的感覺有點……呆。
秦蓁十分懷疑許翊之出門會不會被人騙。
她問出自己先前的疑惑:“師兄,你在泥裡打過滾嗎?”
許翊之挑眉,訝然道:“你怎麼知道?”
他還能躺在這跟小師妹唠嗑,而不是在秘境裡等着師父為他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收屍,全靠他在那頭巨獸一爪子拍過來時迅速翻身滾進了下陷的泥地裡,絕麟秘境當真兇險。
秦蓁擡手指了指他的衣服:“全是血和泥。”
許翊之誇贊:“小師妹好眼力!”
秦蓁無語凝噎。
她覺得自己小時候看的話本都是騙人的,師兄既不溫潤如玉,也不高冷倨傲,師兄……大抵真有點傻,連那一身的煞氣也擋不住的傻。
*
蘇逐切斷玉牌傳音匆匆趕回坐忘峰,遠遠便看見瑩白雪地裡一抹刺眼的紅——這是許翊之。
二徒弟又跑不知道哪個未開啟的秘境找死去了,這次回來那麼快,估計是闖失敗了。
許翊之沉迷于闖各種秘境,回回把自己弄得九死一生,拖着個還剩幾口氣的身體撕碎保命符,傳回坐忘峰,等着自己給他“收屍”。
再近一點,看見許翊之旁邊蹲着個黑發白衣的小姑娘。
小姑娘神情認真,聽着許翊之講述他闖各種秘境的心得,時不時點點頭應一聲,面容清冷若冰花,睫羽垂碎,像塊雪玉。
忽然她似覺察到什麼,擡頭遠遠望向他,似山雀停枝乍開花上的薄冰,眉眼帶笑,喊了聲:“師父。”
還是小徒弟好,雖然命線古怪,但是人乖巧懂事又聽話,不至于讓他這個做師父的操碎了心。
于是他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和許翊之那句師父不是好人一個意思的:“蓁蓁,别管你師兄,他是個傻的。”
秦蓁深以為然,但還是給許翊之留了點面子:“師兄是……一心向道。”
蘇逐聽出了秦蓁的弦外之音,笑起來:“你師姐應該這兩日也要出關了,她在凡人界生活過一段時間,倒能和你聊聊天。”
師姐竟在凡人界待過,她還以為這方水土都是生在修真界的人。
“許翊之,現在來說說你,跑哪個秘境去了?”蘇逐語氣變冷,問。
許翊之在看見蘇逐的瞬間就閉了嘴,老老實實躺屍裝死,這會兒被點,隻得小聲說:“絕麟秘境。”
絕麟秘境,一個兩年開啟一次的小秘境,卻是兇名在外。
從前每次開啟時,各宗門都會聚集起來,選出一批優秀弟子進入秘境曆練,最近幾年卻沒人願意去了。
隻因為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的人,太多。
零星幾個能活着出來的弟子,心魔滋生,沒多久便死了。
蘇逐忍了又忍,沒忍住,擡手沖着許翊之眉心打了一道靈力:“回自己洞府閉關,明早煞氣消不掉就自己爬去清心池泡一天。”
許翊之在那道靈力打入眉心的瞬間便仰頭噴了一大口污血,秦蓁一驚:“師兄!”
卻見原本死氣沉沉的許翊之似乎好了許多,喘着氣勉力坐起來,恭恭敬敬:“是,多謝師父相救。”
接着偏過頭看向自己,笑着說:“小師妹,抱歉,方才我心境不穩,胡亂說了些話,怕是吓着你了,待我傷好給小師妹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