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泠翻着文件，随口解釋了一番。

方随之知道他父親出事後，唇邊的弧度收了收，由衷道：“希望他父親沒有大礙。”

他不喜歡明瑄，但也不至于聽到他父親出事的消息還笑得出來。

這是非常沒有風度的行為。

紀泠從文件中擡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看來他還挺喜歡明瑄的？從書中的描述完全看不出來。

紀泠看着沙發上的少年，一頭耀眼的紅發，一張貴氣逼人的臉，身上卻穿着布滿褶皺的襯衣，略帶嫌棄地開口：“你今天上課嗎？不上回去。”

她說的話不算客氣，有點趕人的意味。

方随之目光落在懷裡的校服外套上，輕笑道：“那我要是上呢？”

“上也回去，你要這樣上課嗎？”紀泠沒說的是今天莫星回來，他這一身酒氣會讓人不敢進門。

“可是會長大人，馬上要上課了，我作為會長的好朋友因為洗漱這樣的小事請假是不是不太好？”他拖着優雅的腔調，将一句話說得三回九轉。

紀泠聽見他着重咬字的會長大人，隻覺得拳頭硬了，微笑道：“那去我家洗，遲一分鐘扣十分。”

方随之愣了一下，“去你家？”

紀泠點頭，補了一句：“可以用除我卧房外的所有洗手間。”

陸嘉效來辦公室時，剛好看到方随之離開。她看着他哼着小調離去的背影，眼神疑惑地推開辦公室的門。

“他幹什麼這麼開心？”

辦公桌後，她最好的朋友一臉懵地擡起頭。

“什麼？”

……好吧，問她沒用。

在前往紀泠住處的途中，方随之一直在想她家是什麼樣的。

他去過紀宅，和他家一樣大，但比他家生活氣息足，鮮花遍布，處處都是紀母的手筆，屬于紀泠的個人痕迹基本看不出。

但這套大平層不同，是屬于她一個人的住處，或者說，領域。

聽說她隻留了兩個傭人做飯打掃衛生，還單獨安排了住處。

為此，某次紀母碰見他還問他紀泠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才會外住又不帶傭人。

彼時他剛換好衣服要趕去約會，想到天天捧書的好朋友，不禁開起了玩笑。

“談戀愛不用看那麼多書。”當時他這麼說。

本來後面還有一句“紀阿姨，我這才是談戀愛了”，被響起的光腦打斷了。

現在他很慶幸沒說出那句話……

他懷着期待與好奇打開紀泠家的大門。

如果紀泠知道有人想通過她的居室來探究她，一定會笑一聲。

因為房子是開發商送的精裝，她搬入後，個人沒有添過任何家具，平時待得最多的書房因為今天不用打掃也上了鎖。

站在裝修得一闆一眼，風格單調乏味的大平層裡，方随之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即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他怎麼會忘了紀泠現在工作腦直逼莫星，她有個地方住，有個書桌看書辦公就行，根本不挑環境。

方随之視線掃過整個客廳，島台上還剩半杯的水，是她留在這個空間唯一的痕迹。

他走近島台拿起了那隻水杯。玻璃杯口上有淺淺的印記。

他摩挲着杯口，想象着她是如何在看書的間隙從書房出來接水小憩，又是如何端起水杯飲下半杯留下這枚印記。

用方才離他很近的那張唇。

……

早上十點，黑潮來到園區發現自己的辦公室燈亮着，毫不意外地推開門，卻沒有看見預想中的身影。

機器散熱闆上還殘留着餘溫。

他打開專用台式光腦，查看工作日志，如古井般無波的眸底終于閃過一絲意外。

日志上面顯示從周六下午四點開始，到今天早上九點半，一直有人在使用這台機器。

他看着半個小時前日志上最後一句提示語。

程序運行成功。

困擾整個核構組一周的問題被解決了。

……

紀泠和陸嘉效方随之一起上完上午的課，莫星還沒有回校。

“泠，你确定莫星今天回來？”陸嘉效揉着後頸問道，聲音有些啞。她後半節課睡着了，趴在桌上太久脖子有點酸痛。

方随之聞言也看向她。

紀泠抱着一疊東西點頭，但點頭的動作做到一半頓住了。

“他說的這周回來，但好像沒說周幾。”

“那等會兒打個電話問問。”陸嘉效直接道，邁開大步越過兩人，用肩頭頂開辦公室的門。

紀泠知道她趕着想再睡個回籠覺，沒有阻止，反正她現在的辦公地點開拓了，今天風朗氣清的，天台待着也不錯。

就是還差一張桌子。

落在最後的紀泠擡頭看着天氣思考着，沒注意到金發少女已經停了腳步，以抱臂的姿勢斜靠在門口。

“看來不用打電話了。”

方随之也笑起來：“我們的天才回來了。”

沙發一角黑發少年聽見動靜擡起頭，一雙黑眸，一粒淚痣，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

上午黑潮沒有看到的那道身影，出現在了紀泠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