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淺川已經躲了沈默言三天。
每天早上提前十分鐘到校,放學鈴一響就拎着書包沖出去,體育課躲在器材室後面的角落裡睡覺,甚至連午飯都拜托凜昂幫忙帶回來。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沈默言。
周五的早自習,教室裡暖氣開得很足,玻璃窗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故淺川趴在桌上假寐,耳朵卻豎得老高,聽着身後沈默言的動靜。
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翻書時紙張摩擦的輕響,還有偶爾傳來的、沈默言那特有的清冷呼吸聲。
"故淺川。"
突然被點到名,故淺川渾身一僵,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他慢吞吞地擡起頭,看見班主任何意站在講台上,手裡拿着一沓表格。
"元旦文藝彙演,每個班要出兩個節目。"何意推了推眼鏡,"我看到了你原來學校的去年校慶視頻,你彈過吉他?"
故淺川張了張嘴,剛想拒絕,就聽見身旁傳來一聲輕笑。
沈默言的笑聲很輕,像是羽毛掃過耳廓,卻讓故淺川的後頸瞬間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我......"故淺川的視線不自覺地往身邊瞟,正好對上沈默言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舌頭打結,"我不......"
"就這麼定了。"何意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轉頭看向沈默言,"沈默言,你負責鋼琴伴奏。"
故淺川猛地轉過頭:"他彈鋼琴?"
"有問題?"何意挑眉。
故淺川的視線在何意和沈默言之間來回轉了幾圈,最後幹巴巴地擠出一句:"......沒。"
何意滿意地點點頭,把報名表遞給第一排的同學傳下來。當表格傳到故淺川手裡時,他盯着"表演者"那一欄看了半天,遲遲沒有下筆。
"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嗎?"
沈默言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着點揶揄的意味。故淺川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他抓起筆潦草地簽下名字,然後把表格往邊上一甩,頭也不回地趴回了桌上。
表格輕飄飄地落在沈默言桌上,發出輕微的"啪"的一聲。沈默言看着故淺川通紅的耳尖,嘴角微微上揚。
——
下課鈴一響,故淺川立刻就要往外沖,卻被沈默言一把拽住了手腕。
"躲我啊?"沈默言的聲音很輕,卻讓故淺川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教室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幾個值日生在打掃衛生。故淺川能感覺到沈默言的指尖貼在他的手腕内側,溫度透過皮膚傳來,燙得他心跳加速。
"誰躲你了?"故淺川掙了一下,沒掙開,隻好硬着頭皮轉過身,"我去找凜昂,而且最近......忙。"
沈默言挑了挑眉:"忙什麼?"
"就......"故淺川的視線飄忽不定,不敢看他,最後落在教室後牆的黑闆報上,"忙着準備元旦節目啊。"
沈默言松開他的手腕,從書包裡拿出一沓樂譜:"那正好,今天放學後排練。"
"教室鑰匙。"沈默言把黃銅鑰匙拍在他掌心,"六點,别遲到了。"
鑰匙還帶着對方的體溫,故淺川像被燙到似的蜷起手指。等他回過神,走廊盡頭隻剩沈默言一晃而過的背影。
故淺川瞪着那沓樂譜——《當你看着我的時候》。
——
音樂教室的暖氣不太好用,故淺川呵出的白霧在玻璃上凝成小片水珠。他第三次調弦時,門被推開了。沈默言帶着一身寒氣走進來,鼻尖凍得有些發紅,肩上落着未化的雪。
"下雪了?"故淺川脫口而出。
沈默言點頭,脫下外套挂在門後。他坐到鋼琴前,随手試了段音階。
沈默言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試了幾個音,然後轉頭看向故淺川:"你剛彈的是《阿拉斯加海灣》?"
故淺川愣了一下:"你會彈?"
沈默言沒回答,手指已經在琴鍵上流暢地移動起來。前奏響起的那一刻,故淺川的呼吸微微一滞——沈默言彈得太好了,好到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幹什麼?"沈默言頭也不擡地問。
故淺川這才回過神,慌忙抱起吉他跟上節奏。此刻在沈默言的鋼琴伴奏下,顯得格外和諧。
一曲完,故淺川盯着譜面上龍飛鳳舞的批注——那是沈默言的筆迹,把原調降了半個音。他忽然想起上周音樂課,沈默言彈《月光》時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的樣子,喉嚨突然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