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澄連裙裾都顧不上提,隻管蒙頭向前奔去。奈何這晏宅大雖大,終是有盡頭的。
晏方亭出聲時,溫澄跌坐在牆角,才哭完的臉上猶挂着淚痕。
“對不起。”她說着,别過臉拭淚,隻是這淚由不得她控制,一開口便覺鼻酸。
“對不起什麼?”
晏方亭很有耐心地蹲下,遞去一方幹淨錦帕。
“剛才聽你說,阿湛被人利用來針對你,方亭哥哥,确有其事嗎?”溫澄的聲音裡帶有哽咽,顯得含混不清,臉上神情卻是尤為真摯的。
見他颔首,溫澄的淚掉得更厲害,“要緊嗎?對不起,方亭哥哥,我不知道會弄成這樣,我代阿湛向你道歉,他絕對不是有心的。”
“就為了這?你與他已經不是夫妻,他的所作所為你渾然不知,替他道什麼歉?”晏方亭長睫掩下,聲線很平。若溫澄此刻保持着頭腦清醒,怕是很容易聽出其中的不快。
“怎麼不是夫妻呢,我問過阿湛了,那封放妻書不是他寫的,既是僞造,那肯定失去效力。”
晏方亭望着溫澄認真的神情,淡聲:“他的親爹親娘都要賣你了,你還糾結放妻書是誰寫的?”
“當然有必要弄清楚,我嫁的是杭湛這個人,又不是嫁給他爹娘。”
晏方亭輕笑一聲,随手拂去她裙角的塵土,“穿得像塊漂亮糕點,實則芯子是頭倔驢。”
溫澄沒有聽清,偏着腦袋看他。
晏方亭道:“我是說,方才你二人争執的情形我看在眼裡,不過是寥寥幾句口舌之争,竟大動肝火。你坦誠告訴我,成婚四年間,杭湛可曾仗着夫婿身份,對你動粗?”
溫澄一驚,把頭搖得都快晃出殘影。
不過她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方亭哥哥擔心她受欺負才有此一問。
思及此,溫澄有些慚愧,方亭哥哥如此關照她,她卻無以為報,甚至給他添了不少麻煩。朝廷黨争她不懂,但最起碼的衆口铄金她是知道的。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陪你去登聞鼓院澄清謠言。”溫澄頓了頓,“或者是京兆府,我這個‘苦主’現身,應該可以管用吧?”
晏方亭眸中微訝,片刻後才擡起手摸了摸溫澄後腦,“不用。放心,奚大人是個嘴嚴的,此事并未張揚,于你名聲無礙。”
說到這裡,晏方亭以兄長的口吻,狀似無意道:“杭湛年輕氣盛,做事不經頭腦,險些拖累于你。觀他言行,稚氣未脫,時常存着天真念頭……同這樣的人過日子,怕是很累。”
溫澄怔然出神,腦海中浮現的是她與杭湛所經曆的點點滴滴。甜蜜的、酸澀的,卻從無這般煩悶憂愁。
“先前我們幾乎從未争吵,任師母還不信,說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拌嘴的,任師母和蔣先生年輕時就常常不對付,還差點因此錯過對方。現在想來,争吵也可看出對方真實脾性,暴露缺點。
剛才阿湛雖然氣人,但我覺得沒那麼糟,他不知道賈大人曾輕薄于我,才會那樣為賈大人辯白,畢竟我一開始也被賈大人呈現出來的友善所蒙蔽。方亭哥哥,我想等我和阿湛各自冷靜一下,再同他好好說這事,你放心,他對你有偏見我也會好好說他的。”
說着說着,溫澄止住了淚意,晏方亭眸光卻一點一點變冷,“我看你是沒哭夠。”
“嗯?”
“你的意思是,要同杭湛重歸于好,當做一切都沒發生,回長洲照常過日子。”
溫澄聽出晏方亭話中的不滿,她抿了抿唇,手上也緊張地攥牢錦帕,好半天才慢騰騰吐出一句:“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