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阿兄?”
杭遊愣着,“你沒事?”
杭湛又把眼睛閉上了,“我能有什麼事?睡不着硬睡,我要養足精神,賺他個千八百萬的金銀!”
這什麼跟什麼。
杭遊擔憂地去探杭湛的額頭。
沒有發熱。
杭湛死撐着不肯睜開眼睛,“阿兄出去吧,早些休息,到了波斯我還要仰賴阿兄教我做生意呢!”
杭遊摸不着頭腦,但見杭湛的模樣不是在尋死覓活,便放開他,如杭湛所願退了出去。
把前後之事跟杭長信一講,杭長信也鬧不明白,隻道:“别是虛晃我們,你還是費點心,盯緊點。”
杭遊應了一聲,自去杭湛旁邊的屋子睡下。
奇的是,往後幾日杭湛再未提過溫澄、長洲,反倒是把腦筋都放在經商方面,一副要成為知名大商賈的樣子。
杭長信父子仍不放松警惕,直到某一日過節,船上庖廚包了小馄饨,皮薄餡大,落在湯中如金魚擺尾,杭湛瞧了一眼便啪嗒啪嗒掉眼淚。
杭湛邊掉眼淚邊大口吃馄饨,不怕燙似的要一下子把一整碗馄饨裝到肚子裡。
這個架勢惹得誰也不敢多問。
次日杭湛又好了,恢複成知名大商賈初始狀态。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三年,杭遊娶了波斯的姑娘為妻,杭長信樂得大擺筵席,還要回家鄉告慰先人。
臨行前,杭湛挎着包袱來到杭遊的書房。
“阿湛這是要給我送禮?”杭遊臉上洋溢紅光,請杭湛坐下,斟茶給他。
這三年間航路通暢,他們賺得盆滿缽滿,他個人來說情場更是得意,赢得美人芳心,左看右看沒什麼煩憂。面對這位阿弟,杭遊感慨頗多,前幾日還在和爹說,三年,一千多日夜,時間夠久了,要不要給阿湛介紹相看呢。
一時間杭遊不知如何開口,誰想杭湛先送上門來了。
“坐呀,阿湛。”
“阿兄,今日我來不為别的。”杭湛的膚色較先前更為健康,精氣神也與從前大不一樣,叔伯們都說他更沉穩了,“那日的話,阿兄說錯了,要站到晏方亭面前不需要十年,不需要超過他或追上他,隻需要動點腦子,用點銀子。”
晏方亭。
杭遊幾乎忘了這個名字。
“你……”杭遊身子逐漸坐正,“你還惦記着溫娘子?”
這怕是都成執念了。杭遊心中咯噔一聲,仔細打量眼前的青年。
“這些銀票、金銀,是我聘請阿兄做我的軍師的酬勞,煩請阿兄為我想一個周到的辦法——”杭湛突兀地頓住,他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為他想一個周到的辦法奪回小澄嗎?不,他不想用“奪回”這個詞,雖然小澄曾是他的妻子,但并不是他的所有物,他不想用“奪回”這個詞。
“我想見小澄,若她願意,我要帶她走。”
杭湛認真的神情駭了杭遊一跳。
“看吧,阿兄,不需要做到多麼大的官,不需要攢金山銀山,這些應該夠了吧。你是我身邊最聰慧之人,我自己腦子不夠用,又容易意氣用事,隻能仰仗你的幫助。”杭湛将包袱皮攤開,定定看着杭遊,“阿兄,你接受我的雇傭嗎?”
杭遊靜了幾息才開口,“阿湛你聽我說……”
“跟你這三年,我知道你打太極是什麼樣。”杭湛打斷道。
書房裡靜得可怕,杭遊兩手交握支在下颌,他正以一種全新的視角看杭湛。
杭湛任由其打量。
“我還是那句話,倘若溫娘子移情,或絕情,你待如何?”杭遊浸淫商海多年,知道如何談判,如何說服對方,因此語氣上多了幾分笃定,“我不是在以惡揣測溫娘子,而是……物是人非,哪怕你見到溫娘子,你們也回不到從前了。這一點你仔細想想,應是比我更明白吧。”
杭湛突然笑了,“我知道啊,我太知道了,這三年間我想過很多次,羅列了各種各樣的情況,但我還是想這麼做。”
這樣的笑容,杭遊并不陌生,初見杭湛之時,他就是如此。未曾料到磨練與風波并沒有折損他的心智。
“萬一她等着我呢?”
如今的杭湛已經不會輕易落淚了。但一提起溫澄,他的心還是軟得一塌糊塗。
“萬一她還等着我,而我已經把她放棄,過自己的日子……”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杭湛就快碎了。
他按着心口,放緩呼吸。
“我不能對不起過去的我自己,也不能辜負小澄的信任。”
杭湛笑着,對兄長做出保證,“倘若小澄不需要我,我不會糾纏,不會停滞。我心裡也很清楚此行難以破鏡重圓,但我得去,阿兄,我得去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