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慈和顧逸到了孟府正廳時,原本的嘈雜的議事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皆正襟危坐,彼此交換着隐晦的目光,廳内氣氛十分凝重。
孟西慈跨過高門檻的瞬間,凝滞的空氣似有了松動。
老夫人慈眉舒展,擡手對她輕喚:“乖孫,快到祖母這兒來。”
孟向文亦含笑招手:“西慈,你且過來,為父有話跟你說。”
然而他話音剛落,顧逸就率先道:“不必說了,父親既然以前從未管過小慈,日後就别再假惺惺說教,我娘的東西我一分都不要,都拿出來給小慈吧。”
孟向文略一思忖,扭頭對林如萱道:“派人把之瑤的嫁妝都拿出來吧。”
“這……”林如萱一臉為難,“西慈還是女兒家,尚未出嫁,現在拿出來恐怕不太合适。”
顧逸愣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我娘的東西不會都被林夫人給占去了吧?”
林如萱賠笑道:“大少爺說得哪裡的話。”
顧逸:“那就把東西拿出來。”
話是對林如萱說的,但顧逸的目光卻是朝向孟向文的。
孟向文哪裡還能不明白,他先前在大兒子面前丢了臉,卻不敢說什麼,畢竟顧逸官階可比他高多了,還背靠顧家。
他不願同顧逸硬碰硬,但心裡卻期望着孟西慈能向着他,畢竟顧逸是向着孟西慈的。
孟向文自覺對孟西慈這個女兒不差,那些疏忽也隻是因為林如萱的挑撥而已,隻要和孟西慈說清楚,再打打感情牌,這個女兒一定會向着他的。
就算不幫他說話,起碼也不要讓孟顧兩家徹底斷了往來,至于孟西慈中蠱之事——
天地良心,他壓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絕對沒有給孟西慈下過什麼蠱。
孟向文也曾懷疑過林如萱,私下裡做過不少調查,蠱這種東西來自南疆,内地幾乎沒有。
然而,林如萱一介商戶之女,年少時便嫁與他為妻,連汝南的大門都沒出去過,根本沒機會接觸到蠱,何況是這種連神醫都聞所未聞的蠱。
但是現在顧逸覺得他給孟西慈下蠱,還将此事告知于定國公,現在他們要把孟西慈帶走。
若連孟西慈都離開了孟家,那日後孟家恐怕再也不能搭上定國公這條線了!
他說的話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沒有給孟西慈下蠱,也不知道她體内的蠱是怎麼回事!
但顧逸不信他!
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蒙受此冤屈,又或許是這把火燒得不夠旺,沒等這事的結果落下,便有人來到府衙公堂,狀告現任汝南郡太守孟向文貪贓枉法。
孟向文聽聞消息之後的第一反應是看向孟西慈。
他在汝南郡當土皇帝太久,久得幾乎忘記還有平民百姓敢狀告太守這種事。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當着顧逸的面滿臉詫異:“這種事為何會報到我面前?”
底下的人難道不該心照不宣地将那個不知死活的小人物解決掉嗎?
孟向文首先懷疑的就是此人是孟西慈派來的,畢竟前不久孟西慈才因為這事跟他鬧過。
管家恭敬回道:“是郡丞大人的意思,大人還帶來了安陽王,說是安陽王來汝南不久,不了解汝南民情,不如拿這事當個樂子請王爺賞玩。”
孟向文沒想到範郡丞竟然請來了安陽王,雖說他确實比不上安陽王這位皇親國戚,但在汝南他才是老大。
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安陽王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要叫人搞他?
聽說孟西慈與安陽王妃交好,難道是孟西慈想當好人?
孟向文眼珠一轉,無論如何,就算真的要查,那多半也是查不出個什麼的。
何況是安陽王是範郡丞帶來的,他跟汝南的郡丞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範郡丞不可能自揭老底。
正好借此敲打敲打專程跟他對着幹的孟西慈,說不定能讓孟西慈知道他這個父親的厲害。
正因如此,孟向文才不把範則——汝南的郡丞當回事。
但也清楚此人頗有才能,自己能逍遙快活,不少政務都靠着範則操持,因此對他的提議還算聽得進去。
這幾日顧逸和孟西慈都對他沒個好臉色,就連他想要送個金銀珠寶都沒有機會。
孟向文正為此發愁,琢磨着如何挽回這點微薄的親情,土皇帝當久了,并沒有将他想要向上飛的志氣磨滅。
畢竟土皇帝哪有真皇帝來得實在。
範則這個提議倒有些意思……這個自投羅網的家夥,說不定能給孟西慈一些威懾。
孟向文越琢磨越覺得可行,來回斟酌片刻,便拿定了主意,對孟西慈道:“你随我一起去。”
……
孟太守親自升堂審自己的案子在汝南郡可是件稀罕事。
從前孟太守一門心思斂财,踩低捧高,正經事務一概不管,百姓們隻聽說過孟向文的大名,卻從未見過他本人。
這次竟然有人敢當面狀告孟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