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聞那位深居簡出的安陽王也現身于堂上,剛交完春稅、正對孟向文怨聲載道的汝南郡百姓們紛紛結伴,湧到了府衙門口。
究竟是哪來的勇士?敢公然反抗孟太守在汝南郡的“強權”?!
升堂時,堂下站着一位身姿修長、眼神暗沉派稠的年輕男子,是沒有戴面具的沈寂。
他今日穿着一件深紅色的闊袖長袍,頭戴墨玉冠,腰束同色玉帶,身姿沉嶽如山。
溫煦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孟西慈隻一眼便清楚地看到他清隽好看的側影。
這樣的季澤确實有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資本。
孟西慈如是想到,隻是她沒想到前來狀告孟向文的人會是季澤。
孟西慈和顧逸以及安陽王等人坐在孟向文特意準備的屏風後面,看到季澤出現的時候,孟西慈暗暗皺了下眉頭。
不知是不是心神相通,孟西慈感覺季澤好像往這邊瞥了一眼。
孟向文坐在堂上,氣勢洶洶地盯着沈寂,他總覺得堂下這人似乎有些熟悉。
不過孟太守“日理萬機”,不記得一個小小的護院倒也在情理之中。
孟向文朝沈寂投去嗤之以鼻的目光:“堂下何人,竟敢狀告本官?”
沈寂不慌不忙道:“草民不過一介小卒,名諱實在不值一提,此番前來,就是要告孟大人徇私舞弊、貪贓枉法,無視朝廷政令,私自給百姓加稅。”
“本官不過依令行事,何來無視和篡改?”孟向文眼睛微微眯起,帶着審視和懷疑的神色,輕蔑的言辭直接表達出對沈寂的不屑,“再說了,本朝規矩,庶民狀告官員,先打二十大闆,你可想清楚了?”
沈寂自然無所畏懼:“自然清楚。”
可在屏風後觀看的安陽王坐不住了。
這孟向文可真能折騰,不過一介地方官員,規矩倒是不少。
下面站着的那可是未來的棟梁,自己都舍不得動他分毫,孟向文居然想當衆打沈寂的闆子!
“咳咳。”
安陽王在屏風後輕咳一聲。孟向文立刻會意,威嚴道:“大膽刁民,再加二十大闆!”
安陽王:“……”
他剛想開口,就聽孟向文的女兒孟西慈道:“父親還是别折騰了,直接審案吧。”
孟向文本來就是想在兒女面前展現一下他作為朝廷命官的威嚴,此時聽到孟西慈這麼說,更覺臉上挂不住,便嚴肅道:“你一個學生懂什麼審案,為父還不是為了讓你多看看多學學。”
孟西慈不置可否,隻是有些奇怪安陽王身邊似乎多了一人。
隻不過隔着屏風,她看得不太真切。
顧逸着急查清孟西慈中毒之事,第一次在人前沉不住氣道:“孟大人還是快些将自己身上的爛攤子收拾好,别忘了之前的事還沒完。”
孟向文:“……”
孟西慈也不客氣道:“是啊,孟大人。”
說完這話,孟西慈感覺沈寂朝這邊看了一眼。
免去杖刑,沈寂神色如常,直接拿出一卷文書,高聲宣讀起來。
為了讓圍觀的百姓們明白,沈寂還額外補充道:“按照本朝定下的稅務,汝南郡百姓今年隻需繳一次稅,最多不過百兩一戶,且無需糧食稅等繁雜的稅收。”
此話一出,堂下的百姓們頓時沸反盈天。
“五十兩!我家今年都交了百兩,還說今年還有兩次,什麼秋稅和冬稅!”
“不用交糧食稅?那我家原本打算種植的豆苗,豈不白白送人!”
“這位小兄弟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這還能有假,聽說連安陽王都請來了,菩薩保佑早日讓貪官下台。”
“……”
紛紛嚷嚷的喧鬧聲讓孟向文聽得頭疼,他猛地一拍案幾,斥了一聲:“肅靜!”
随後眯起眼睛,冷冷盯着堂下的沈寂。
他還以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賤民敢沖撞他,沒想到竟是他府中以前的護院,對方看樣子還是有備而來的。
孟向文這時才想起,堂下之人是孟西慈養的小白臉,他這才仔細端詳起沈寂來。
看這人衣着大方簡約,神态從容、言辭犀利,絕不是尋常人家能教養出來的。
若是往常,直接以聚衆鬧事的罪名押入大牢便是,偏偏今日安陽王在堂後,孟西慈又撺掇着顧逸同他對着幹,實在不便下手……
孟向文心中隐隐泛起一絲不安,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沈寂依舊站得筆直,不待對方發難,便從袖中掏出一沓賬冊,當衆展開,高聲念道:“樂朝三年四月初九,聚财錢莊,收取稅銀兩千三百兩,四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