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耐心安撫着虞青禾,不知說了什麼,但見虞青禾的神色卻是漸漸懈了下來。緊繃的臉開始有了些難過弧度,再望一眼床榻上陰陽相隔的二人,猩紅眼角終也是流下了兩行清淚。
奇怪。
安碧究竟知道些什麼?知道關于虞青禾的什麼?
流螢看着眼前種種,滿腹狐疑,以至于汪芷柔來扯她袖子都過了半晌才有所反應。
“……真是可憐見的,這麼小就沒了母妃。”汪芷柔偷偷摸摸跟流螢嘀咕着,“向昭容雖也疼他,但終歸不抵親生。唉,真不知三皇子以後要交給誰幫着撫養,亦或者直接送去皇子府也說不準。”
皇子府是不太可能了。三皇子還太小,怎麼着也得開了智再送去獨立過活。
流螢微不可見搖搖頭。
而且,不止向若蝶一直對三皇子虎視眈眈,阮家又怎能放任宮中現在唯一的皇子去到别人膝下嗎?根本不可能。
交給誰才是最好呢?
流螢仔仔細細掃過眼前衆人一遍,定格在最奇怪的那個人身上,心中漸漸有了答案。
剩下的就是如何将這個答案變成現實。
而這個問題,也不單單是流螢一個人在想,阮清瀾就先人一步。等聞尋也聞訊趕來後,她遣走了所有嫔妃,也包括皇後,也叫葉知秋跟着送回鳳儀宮了。
獨留她自己,跟聞尋商議三皇子的去處。
“皇上,姑母的意思,還是先将彥兒送到慈安宮的好。由她老人家親自帶着,誰都挑不出錯,而且,也對誰都好。”
也對誰都好,這幾個字,阮清瀾說得有些一字一頓。
像是在跟聞尋強調,隻有阮家才能庇佑他,庇佑他的皇子。光靠他自己,是萬萬不可能的。
阮清瀾繼續說道,“姑母已經讓箫筠徹底搬回鳳儀宮了,這樣彥兒去了慈安宮,也就不再有什麼不合禮數的地方了。”
“方才安排姚美人出殡下葬的事兒,箫筠就跟着上手了。姑母說她眼見就要及笄了,合該将中宮應有的職責都擔待起來,不可再像從前那般收不住玩心了。”
聞尋眸中藏有冷焰。不止是生氣阮清瀾這一番貶損加威脅他盡快與阮箫筠圓房、好讓他阮家真正有個中宮嫡子掌控在手的說辭。
更是憤怒,聞彥才兩歲,竟就已經有人将歹毒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了。
聞尋可不相信姚夢芹的死,和聞彥無關。
克制半晌,才冷冷開口對阮清瀾說道,“你一直做得不錯,若全都交給她,不見得會亂成什麼樣。協理之權還是在你,我自會跟太後說。”
阮清瀾微微一怔,似乎是對聞尋所言的肯定和袒護,沒有一點預兆。
剛回過神想謝恩,又聽聞尋繼續問她,“她的死因查出來了嗎?不是有幾個太醫署的人一直在這兒盯着嗎?怎麼還能出事,他們的眼睛都是用來喘氣的嗎?!”
聞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花瓶都跟着晃蕩。
阮清瀾連忙解釋,“姚美人是服錯了藥。其實……也是個意外。”
“皇上您也知道,從前姚美人懷着彥兒的時候,就頻出意外。沈大人早就診斷她神思不甯、夜寐不安,有郁證。”
“待到彥兒降生,鬼門關走一遭更是傷身耗神、百病叢生。這兩年又時時刻刻記挂彥兒的衣食起居,可謂是心神皆失養,郁結更難消。這次彥兒複疾,她便也跟着病倒了。”
“沈大人給她開了方子,本來吃上幾天已經轉好,不想昨日傍晚那副,竟被粗心宮女跟應當給彥兒的弄混了!”
說到這兒,阮清瀾像是怕聞尋擔心,緊緊跟着又補了一句,“但皇上别擔心,彥兒沒事。他喝下去剩的藥渣,沈大人已經檢查過了,完全是他開的那樣,并沒有什麼不對勁的藥材在裡面。”
“但是姚美人之前喝的藥裡有一味藥叫‘幹支草’,與彥兒治哮藥中的‘伏青’相沖。沈大人說兩者本是無毒無害,但用在一起卻是堪比砒霜。唉,姚美人接連兩副藥下肚,孱弱身子竟就……”
“而且,姚美人身邊的奴才發現不對勁也晚,等找到沈大人他們的時候,姚美人其實已經快不行了。”
阮清瀾解釋得很細緻,就差将沈承明世如何講幹支草與伏青具體是怎麼相克的轉述出來了。
聞尋越聽越沉默,最後化作一聲嗤笑,像是覺得惋惜,又像是覺得荒唐。
起身交代了要追封姚夢芹為三品婕妤,并以二品嫔規格下葬皇陵的兩句話,便以朝政為借口走了。
阮清瀾應下目送他,等他徹底消失在朱門外,才恍然反應過來,聞尋還沒松口下令讓三皇子去到慈安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