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楚江的夏天似乎格外長，已經進入九月，窗外稀疏的蟬聲嘶力竭，燥熱的風從窗口拂進，熏的人昏昏欲睡。

講台上，餘金華正講課，腰間的小蜜蜂忽然傳出刺耳的電流聲，打亂了課堂的沉寂。

千意對着書本開小差，思緒猛地被噪音拉回，瞌睡醒了大半。

同桌薛珊珊小聲道：“诶，滅絕師太這節課又要拖堂。”

餘金華擺弄着小蜜蜂，半天也沒見效。

班裡開始躁動。

“草，老子快憋死了。”後排的趙昀一聲哀嚎。

薛珊珊趁周圍人竊竊私語的間隙，回頭調侃：“趙昀，你是不是腎不行，怎麼一上課就要尿？”

千意噗嗤一聲，默默拿起書擋住臉，假裝認真聽講。

她雖坐在倒數第二排，但“滅絕師太”的課還是要尊重一下。

趙昀一腳踹在薛珊珊的凳子上，臉色漲紅，壓着聲音：“薛珊珊，你丫的還是不是女人，能不能跟小千金學學。”

薛珊珊白了他一眼，轉過頭時，正好看見千意的側臉。

少女皮膚白皙，長睫微卷，細軟的齊劉海垂在額頭，唇瓣嫣紅，鼻頭挺翹。她個子不高，藍白校服T恤勾勒出她纖薄的身型，露出纖細的脖頸。

軍訓剛結束不久，大家普遍曬的黢黑，千意好像沒受一點影響，反而被襯得更加白。

“小千金”這個外号取得還挺貼切，千意确實精緻地跟洋娃娃一樣。

“怎麼了珊珊？”察覺到一旁的目光，千意移動着面前書本，擋住她跟薛珊珊臉。

“沒有，就是覺得你皮膚特好，用的...”薛珊珊後半句話還沒說完。

“啪”的一聲。

餘金華把粉筆扣在講台上，沉着臉掃視台下，斷掉的一半粉筆滾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千意拉了拉薛珊珊的衣服，提醒她趕緊坐好。

“安靜。”

餘金華一開口，小蜜蜂又驢叫一聲。她幹脆關了電源，“吵什麼吵，都是高中生了，怎麼還和初中生一樣。軍訓才結束幾天，班上紀律就如此散漫，你們21班哪有點火箭班的樣子，還不如我帶的素質班。”

餘金華真發了怒，大家竟默契的安靜下來。

楚江一中高一共22個班，21、22是火箭班，17至20班是素質班，其餘都是平行班。顧名思義火箭班是楚江一中最好的班，其次是素質班。

作為楚江市最好的高中，一中被稱為狀元的搖籃，近幾年高考更是包攬了全市的文理科狀元，彙聚了全市最頂尖學生。

當然也有像千意這樣的學生——家裡頂尖有錢。

一般來說，帶火箭班的老師會分配再帶一個素質班，用他們班主任的話講，把教學資源集中最好的生源上，才能出最多的狀元。

餘金華雙手撐在桌子上，她個子矮，戴着一副眼鏡，氣場卻很強。

不知是誰摳了一下筆蓋，聲音異常清晰，全班目光齊刷刷看向動靜的地方。

那男生迅速埋下頭，肩膀的抖動卻出賣了他。

“這節課不講了，你們自習。”餘金華粉筆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

教室靜的可怕。

剛進高中，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多少有些騷動，比起老師的管教，耽誤大家時間侵害集體利益的羞恥心好像更有約束作用。

千意拿出筆，在草稿紙上演算某道函數題。

高中學習節奏和初中相比，天差地别，尤其是火箭班，無論是老師講課，還是學生吸收都講究高效。

千意明顯感到吃力，經常有作業做不完的情況。她成績一般，中考排名在全市3000名開外，按正常招生标準來說，連楚江一中素質班的門檻都摸不到，更别說火箭班。

——但誰叫她爸有“鈔”能力。

她媽覺得甯做鳳尾，不做雞頭，死活要把她弄進最好的學校最好的班。

用她媽的話來說：鳳尾好歹是鳳凰的一部分....

草稿紙寫了好幾頁，得出的答案跟标準答案牛頭不對馬嘴。

千意歎了口氣，她給鳳凰們拖了後腿。

-

下課鈴準點響起，後半堂數學課就這樣結束。

教室外熱鬧起來，21和22班正對着樓梯，三三兩兩的人從窗前經過，時不時朝裡面看上一眼。

餘金華今日罕見沒有拖堂，匆匆交待幾句就出了教室，身後帶起幾張白紙，緩緩落在地上。

黃晴雯撿起紙，敲了敲講台：“各小組組長把上次的卷子收起來放在桌上，我五分鐘後來收。”

課代表話音剛落，教室一片哀鳴。

廣播裡播放着眼保健操的音樂。

“第一節揉天陰穴...”

翻卷子聲，讨論聲此起彼伏，鬧哄哄地像個菜市場。

“五分鐘，卧槽抄不完啊。”

“什麼時候說要交了，我也是醉了。”

“滅絕師太，果然牛逼。”

趙昀從凳子上跳起來，伸着脖子左顧右盼：“千意你們寫了嗎？”

千意懵了，完全不記得有什麼數學卷子。

她翻開數學書，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珊珊，什麼時候的卷子？”

“周一晚自習布置的啊。” 薛珊珊淡定掏出卷子。

這卷子是周一餘金華本來用做晚自習測試的卷子，考慮到卷子裡有部分内容本周才學，所以并沒有說什麼時候收。

薛珊珊話還沒說完，卷子被趙昀一把搶了過去：“借我抄抄。”

“你要死啊，趙昀。”薛珊珊作勢要打他。

“謝了啊，薛妹妹。”

千意記起來，好像是有這個作業，她翻開練習冊，試卷白紙黑字躺在眼前。

她松了一口氣。

下一秒，翻到背面，竟然是一片空白！

千意頓時晴天霹靂。

這卷子隻寫了一半？

“你們的卷子呢，快交過來。”李鵬飛已經走了過來。

“在趙昀那，你找他吧。”薛珊珊對着化妝鏡，卷着劉海。

“千意你的呢？”

“我隻寫了一半，沒寫完。”千意垂下眼，癟了癟嘴，手裡的卷子被捏的皺巴巴。

高中作業太多，又經常布置在一起，她不知道先做什麼，于是隻好先挑喜歡的科目。

薛珊珊從李鵬飛那随意抽了一張卷子拍在千意面前，“你傻啊，随便抄一抄。”

“啊？”

千意雖然成績差，卻很少抄作業。

“發什麼呆，想被滅絕師太罰站嗎？”

餘金華多嚴厲全班都隻知道，上次有人沒交作業，直接被罰站整整一節課。

千意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