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無論什麼地方都對美人有所偏私。鐘原生來就唇紅齒白,一副嬌滴滴的美人相。鐘原的父母引以為傲,隻因過路讨水喝的私塾的先生說了句這孩子機敏過人又生了副好皮囊,将來肯定儀表堂堂,能堪大用,鐘原父母就砸鍋賣鐵把鐘原送進私塾,交與先生教化。
他們哪裡知道看似弱不禁風的鐘原是孩子堆裡的霸王。鐘原進了私塾依舊人前乖巧知事,人後乖張惹事。鐘原根本沒有念書的心思,奈何他确實聰穎,即使日日和書院的頑童厮混也不落進度,先生以為他背地裡用功,也十分欣慰。
如果沒有那個變故,鐘原大概也幾年後泯然衆人,回家種田犁地了。鐘原也是這麼打算的,四書五經,天文地理實在乏味,鐘原甯可對着家裡的老牛也決不願和一堆酸詩臭文過一輩子。
鐘原和小夥伴不過好心給一個老婆婆引路,哪裡知道會有匪徒埋伏在巷子裡等待他們自投羅網。
鐘原在動蕩中醒來,他手腳被綁,口中塞了異物,不能動彈說話。周圍光線昏暗,鐘原在一堆同樣境遇的孩童裡找到了小夥伴,他還在昏睡。
不知過了多久,鐘原隻知道一個面如兇煞的男子給他們送了三回飯,飯裡下了蒙汗藥,鐘原饑餓難奈吃了一回就再不敢下咽。在他見到兇煞第四回的時候,車終于停下來了。
幾個精瘦的男人将他們卸貨般卸下了車,轉移到了一間暗室。暗室隻有一扇鐵門和一個頭顱大小的鐵窗,平時都是緊閉上的。暗室的條件比車裡好很多,至少地上鋪了層茅草,睡起來舒服多了。而且他們身上的束縛也盡數除去,在這個暗室内,他們能自由活動。但是大多數孩子都精神萎靡,蜷縮在角落,不敢動彈。鐘原是個随遇而安的人,但是他的小夥伴不是,連日的精神緊繃,食不下咽緻使小夥伴開始迷糊發高燒。
鐘原敲打鐵門,很快有人開了鐵窗,鐘原喊道:“我的朋友發燒了,你們救救他。”
那人拿着皮鞭開了鐵門,有大膽的孩子偷偷靠近鐵門,被他一鞭子抽得在地上打滾。
後進來的人道:“你輕點,身上留了疤痕就沒有客人要了。”
拿着皮鞭的人用皮鞭指着鐘原道:“小子,誰發燒了?”
鐘原指了指縮成一團的小夥伴,後來的人扣脈一診,眉毛立馬皺了起來,“怕是疫病。”
拿着皮鞭的人問:“他這樣多久了?一直是你在照顧他?”
鐘原點了點頭道:“三天了。”
那兩人交換了眼色而去,不一會兒又進來一個白布遮面的人把鐘原和他的小夥伴提了出去。
鐘原跟着那人,現在是看管最松懈的時候。鐘原環顧四周,這個地方看似四面都是出路,但無論是哪條路都分出無數支路,都看不見底,應該是一個巨大繁複的井字形格局。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可是小夥伴怎麼辦?等自己出去再找人回來救他?他還能活到那個時候嗎?何況自己根本找不到出路,還随處都可能遇見打手。
但是以後自己就會被關進密不透風的暗室,可能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一、二、三,鐘原放緩腳步,趁那人沒有發覺朝一條通道逃跑。鐘原分不清自己究竟跑到了什麼地方,沒有人追來,四周很安靜。鐘原蹑手蹑腳在昏暗的通道摸索前行,四面除了縱橫交通之道,就是緊閉的小室,空氣中隐隐飄散着淡淡的血腥。鐘原不敢想象小室是用來做什麼的。
轉角處,鐘原觸到同樣柔軟的手指,對方驚呼,鐘原連忙捂住對方口鼻。
“噓――”鐘原示意噤聲,随後慢慢放下了手,“你也是逃出來的?”
對方愣了一瞬,随即攥起鐘原的胳膊,“跟我來。”
鐘原對這個看上去同齡的孩子全然沒有防備,他甚至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鐘原正在慶幸之際,對方把他帶到了一處亮如白晝的地方,地方雖然陌生,但是裡面的人卻并不陌生,内裡坐着兩個人,正是方才拿着皮鞭和替小夥伴診脈的兩人。
鐘原絕望又憤恨地盯着同齡人的後腦勺。那孩子甩開鐘原的手,上前讨賞,最後熟門熟路地蹦跳着走了,隻留下從頭涼到腳的鐘原在原地伫立着。
一道鞭子很快落在了鐘原身上,鐘原被抽打倒地,緊接着又是一鞭。
“叫你跑,看你還敢不敢跑!”
這回另外一人沒坑聲,隻麻木地看着。
很快通道傳來了騷動,此時鐘原已遍體鱗傷,聲音也早已嘶啞,氣息奄奄的他連哼都哼不出一聲。
騷動很快來到了室内,一雙靴子停在他眼前,鐘原失去意識前,模糊聽到有人說,“既然張刺史心疼,我就将他送給刺史如何。”
“他已經隻剩一口氣了。”
“既然張刺史發話了,即使黑白無常來勾魂了,我照樣能把他的小命扣下。”
“有這本事,秦老爺不去懸壺濟世,卻用來做傷天害理的勾當!”
鐘原再醒來,所處的格局又變了模樣,似乎是個正常的卧房。鐘原想伸伸腿、動動胳膊,卻發現自己全身筋骨酸痛不已。鐘原回憶起自己昏迷前的遭遇,是那雙靴子的主人救了自己麼?
鐘原被人伺候養了幾日傷,依舊沒能見着救自己的人,伺候自己說小姐姐說刺史公務繁忙,恐怕沒有時間管他,自己又不敢主動叨擾主人,一面又擔心不知被惡徒如何處置的小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