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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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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血腥味很淡,推門而入的方汝還是第一時間嗅到了。這完全得益于自己長期目不能視,他的聽覺、觸覺和嗅覺都漸漸敏銳于常人。

方汝從容跨過門檻,背靠着門,将門阖上。方汝回首在十方教修習的兩月有餘,他摸了摸眼睛上的紗布,心道它纏了快一旬,這意味着他的世界陷入黑暗也一旬了,已經錯過了今年大好的春光。

方汝想起他的父親方堃——一個虔誠又瘋狂的邪教徒——将他送到十方教總壇那天,他按着方汝的雙肩道:“汝兒你放心,即使你的眼睛失明了,但隻要你的心仍然澄明,神使是不會摒棄他虔誠的信徒的,神使依舊會像垂憐其他信徒那樣指引于你。你身為神子,入駐總壇修習,如若能在神子中拔得頭籌,有朝一日接替神使成為神祇替身,将會是我方家無上的榮光。”

方汝一聲不吭,扭頭就跟着引路的教徒走了。他無法怨恨他的父親,卻也無法忘懷那天他跪在父親跟前,在眼底一波接一波的鑽心之痛中視野從一片殷紅趨于黑暗。他的父親沒有想到他如此決絕,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當方汝的世界陷于黢黑的那一刻,粘稠的血液從指縫間溢出,方汝蜷縮着身子,前所未有的恐懼使他産生了四肢百骸都在痙攣的幻覺。在一片混亂的嘈雜聲中,方汝意識到,他可能再也沒有勇氣用無謂的犧牲去争取遙不可及的自由。

即使此時此刻,習慣于黑暗的方汝仍然覺得自己的一部分被裹縛于漫無邊際的黢黑之中,黑暗正在一點一點蠶食自己的軀體,總有一天,他世界那一點微光将被黑暗全部吞噬,隻剩下一副空洞的行屍走肉。

“你今天回來得好快。”同房的商榷道。

“今日教中不大太平,給我換紗布的大夫沒有過來。”方汝一邊說一邊熟門熟路向小榻方向前進,“你也不用出去了,今日的早課停了,他們說有匪徒企圖殺害神使,幸而巡檢的教衆及時發現端倪,神使沒有大礙。不過還是叫重傷的匪徒逃了。搜查的教徒說,依那匪徒的傷情來斷,他逃不出十方教,必定躲在教内哪個角落了。”

方汝頓了頓腳步,屋内的商榷屏聲斂息,大氣都不敢出,可見緊張。

方汝心裡暗暗搖頭,接着邊走邊道:“就算他受了重傷,我們也不可不防。畢竟我們還都隻是孩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是遇上那匪徒窮途末路,說不定就跟捏死隻螞蟻一樣捏斷我們的脖子。”

商榷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細嫩的脖頸,“你,你别吓人。”

“我不吓人,我是怕死。”方汝道。

商榷心道你都怕死了就沒人敢說不怕了。

眼看方汝就要靠近小榻,商榷忙不疊攔住他,“啊,那個,我剛剛把水打翻在小榻上了。你換個地兒坐吧。”

“拙劣。”方汝哼了一聲,撥開商榷道,“你喝的是什麼水,怎麼有股血腥味。”

一隻略帶薄繭的手掌伸到了方汝纖細的脖頸間,微微收緊。方汝沉着坐在了榻上,憑着直覺摸到了一手的粘膩,原是正在凝結的血液。

榻上的人悶哼了一聲,撤了手,“你這小娃娃,下手好重。”

脫離扼制的脖頸留下斑斑涼意,方汝擦了擦那人留着自己頸上的血痕,“你的傷口離心脈很近,流了這麼多血撐到現在居然還沒死。”

“小傷而已。”那人語氣中顯露出謎之自豪感,“倒是你,不怕我扭斷你的脖子?”

“你的目的沒達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你而言,留在十方教養傷并等待時機最為方便。”方汝說話的同時翻出了自己的小藥箱,“你要對神使不利,就是十方教的公敵。你想活命,不僅不能傷我,還要确保我一根毫毛都不能少,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那人找了個舒适姿勢盤腿半倚在小榻上,“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心眼還挺多。”

方汝一邊在小藥箱裡翻翻找找,一邊道:“商榷,你去找把剪子,順便打盆清水回來。待會兒你把他傷口周圍和血肉凝結在一起的衣服剪開,拿浸水的毛巾稍微擦拭下,再包紮。”

“哦,好,我這就去。”說罷,商榷速速出了門。

“你們這些小娃娃真有意思。”那人摸着下巴道,“一個明眼見我定然來者不善,還是把我撿回來。一個明知道我是刺客,前一刻還說要提防我,轉眼就變了卦。”

“你是我見過最差勁的刺客。除了命硬之外,你身上沒具備任何一點身為刺客的說服力。”方汝倒了藥水在手巾上,遞給那人擦拭,“商榷救你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把你交出去,純粹是希望你痊愈後能完成你的使命。”

“你們神使得多失敗,外人内人都想要他的命。早知道我就多募集幾家的酬金再來,虧慘了。”那人悔道。

“你不清楚内情就敢來?”方汝擰眉,越聽越覺得這人不靠譜。

那人輕蔑道:“怎麼,拿錢辦事罷了,難不成還要假惺惺細數過他的罪狀,冠以仁義之名?”

“善惡之分有這麼重要嗎?”那人捏着方汝的雙頰道,“小娃娃,我給你上一課,活到最後的人才能主宰正義。”

方汝被那人的言語威懾,一時竟忘記動作。

“你的眼睛纏着紗布是暫時失明,還是永久失明?”那人近距離打量了呆滞的方汝一番,直接動手拆了礙眼的紗布。

方汝拉扯着拆到一半的紗布覆眼,“你……你幹什麼?大夫說不能随便拆。”

“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實際上是一位醫者。”那人鉗制着方汝的雙手,小心翼翼拆下最後的紗布,“慢慢睜開。”

視野中依舊是一片墨色,方汝垂下頭道:“大夫說,我的眼睛再也恢複不了了。”

那人支起方汝下巴,“不見得。”

“你的意思是,你能醫好我的眼睛?”方汝激動得身軀微微顫動。

“并不是一定能治好,我的法子……”那人停頓了片刻,看着方汝重歸于寂,落寞垂首,不禁摸了摸他的發頂,“我的法子不常規,風險也大,治療過程中你不僅要承受莫大的痛苦,而且一旦失敗,輕則你的眼睛就徹底毀了,再也沒有機會重新治療,重則就是喪命。”

方汝握上發頂的手掌,“你說的我都能承受。我唯一害怕的是等不到那個人死期。你……大夫,等到你取了神使的性命,屆時懇請大夫為我醫治眼睛。”

“一言為定。看在你倆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免費……”

話間,商榷跌跌撞撞奪門而入,丢了空盆,用瘦弱的肩膀架起那人胳膊轉移,“快,方汝搭把手,把他藏到屏風後面。搜查的人已經接近了。”

兩人手忙腳亂藏好人,商榷轉頭見小榻上掩蓋不住的斑斑血迹,頓時心慌意亂。

商榷一屁股坐在上面,血迹仍然可見,“怎麼辦?”

方汝頹然坐下,桌凳杯盞都咯咯一動,“商榷,你的剪刀呢?”

商榷沮喪道:“沒,沒拿到。”

方汝捏緊手邊的茶碗,“沒時間了,快扶我過去。”

咔嚓一聲脆響夾着尖叫,門外搜查的教徒聽見響動,猛地推開房門。隻見屋内一地碎瓷片,小榻上一臉蒼白的方汝面無表情坐着,他對面商榷正緊握着方汝的左腕。

溫熱殷紅的血液正從商榷五指間溢流而出,濺落在小榻上。

其中一個教徒連忙進屋就着方汝打開的小藥箱止血包紮。

在教徒的指導下,商榷緩緩松開了手。教徒包紮之餘道:“瞧你緊張的,手抖得都能篩糠了。”

教徒又對方汝說:“你怎麼就想不通呢?十方教哪裡不好,你要用自殘來反抗明志?真該把你調到照顧傷病信徒的隊伍裡去體驗體驗,好好感受感受生命的神聖,不可亵渎。”

商榷瞥了一眼淡然不做反應的方汝,又看看視如常态的教徒,最後盯着自己掌間正在凝固的血迹發怔。

另一個教徒沖外面探頭的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繼續搜查。

簡單包紮過,商榷将兩位教徒送到門外。其中一位道:“你是神使最優秀也最為喜愛的神子,神使安排你們同屋是希望你能潛移默化幫助改變他的心境。但如果他還是這般極端,過段時間你就去申請換個房間吧,别反而被他影響破壞了心境。”

商榷道:“他最近已經好轉很多了,這回可能受了什麼刺激。我會好好照看他的。”

送走搜查的教徒,商榷連忙闩緊房門,沒顧上屏風後的傷患,先關切從頭到尾沒變過姿勢的方汝。

“你真是吓到我了,不過多虧了你,下回……沒有下回了。”

商榷輕柔摩挲着方汝腕間浸出絲絲血迹的繃帶,不停喃喃自語。

商榷對上方汝正在迅速蓄積眼淚的眸子,才發現他眼睛上的紗布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拆掉了。

就在商榷啞然失措看着淚珠從方汝眼眶滾落的那一瞬,方汝倒入了他的懷抱。商榷感受到方汝的淚水浸透了自己胸口的衣衫,而他第一次見到眼前這個人從哽咽到嚎啕,在他懷裡悶聲喊了句,“疼”。

那一刻,商榷意識到,這個父母口中忤逆難教,需要敬而遠之的方汝不過和他們一樣,隻是一個會疼會痛也怕死的孩子而已。

兩個孩子問起過那人的姓名稱呼,那人插科打诨始終不願意告知,不知有甚隐情。方汝稱他大夫,商榷卻喚他先生。

方汝借醫治眼疾為掩護在教中給那人煎療傷的湯藥,并沒有惹人注意。倒是商榷,白日裡修習十方教的教集,半夜挑燈夜戰研讀經史子集,時不時還要給那個不安分的傷患收拾爛攤子。每晚那人都會在燈下陪他夜讀,也算“将功抵過”了罷,每每氣急之時,被那人笑眯眯摸着頭,商榷如是安慰自己。

商榷過度疲勞,就寝時往往倒頭就着。方汝倒是整日清閑,無論何時都身處黑暗中的他,夤夜未眠,聽見了那人的夢呓與低咳。

那人抓住方汝在他臉上摸索的手,“你……被我吵醒了嗎?”

“是眼淚和血。”方汝幽幽道,“你咯血,不是因為新傷,是舊疾。你總是等到商榷熟睡才睡覺,是不想讓他發覺擔心。你的舊疾,和你呓語裡那個‘廁紙’有關系嗎?你喊這兩個字的時候,總是會流眼淚。”

兩人在黑暗中沉寂了半晌,那人才歎了一口氣,“乖,不該問的别再問,這個秘密不要讓榷兒知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方汝給那人拭了拭淚痕,“隻是未到傷心處。”

“睡吧。”

之後,方汝和那人陪商榷一起夜戰。方汝不便看書,那人就随手拿本書為方汝誦讀講解。白日裡教徒授課,商榷精力不繼昏昏欲睡,方汝為他掩護了幾回。一來二去兩人關系漸漸親密。

某日,方汝魂不守舍回房,那人一眼洞穿,問起緣由。

商榷道:“他和授教集的先生頂嘴。”

“我隻是提出質疑。”方汝顯然并沒有被先生說服,“先生舉例子說獨闖敵營,斬敵軍首領于麾下的卓将軍和一人之力剿滅葬歸谷惡人的莫大俠都是受神之命。可我覺得這些事雖然聽上去匪夷所思,非一人能及,但絕對不是什麼受神之命。”

“所以你不僅覺得冠以神名荒誕,還覺得史書所載并非真實?”

“我覺得這些都是經過後人美化過的記載,或許當時參與事件的并非一人,而是隻剩一人幸存。修飾戰果,是為了安定人心,彪炳千古。但無論怎麼解釋,都不該歸功于虛幻的神明。”

“有意思。”那人轉頭問商榷,“你呢?榷兒有什麼看法?”

“我?”商榷懵懂道,“我從來沒想過。我讀過的書中對這兩段曆史的描繪繁多,或恢宏,或悲怆,或奇幻,或簡略。我關注更多的是鋪陳文章的技巧,至于筆者夾帶的私情和暗示,我是一概不管的。”

商榷的眼眸漸漸亮了,“撇開其中駁雜的粉飾,這兩段曆史還是很打動我的。初讀之時,我還夢到過浴血的将軍和俠客,夢中我不知是他們手中的兵器,還是盔甲衣衫,我隻記得我仿佛貼着他們的血肉,能清晰地感知他們強有力跳動的脈搏。

提着噴着熱血的頭顱在千軍萬馬中疾馳的将軍,天際穿透黑雲的金光,牧野的折戟、銷戈、殘幟,俠客從漫天火光中走出來的剪影,每一個畫面都叫我熱血沸騰。”

“榷兒想過成為他們嗎?”

商榷不假思索,“不曾,複刻别人的事迹算什麼英雄,我可以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締造屬于自己的豐功偉績!不管後人如何編織修飾過程,隻要我的名字刻在豐碑上,足以為證。”

“可是,一個人的功名本是由千百人來成全的呀,為什麼他們就該被遺忘,為什麼他們用性命赢得的勝利卻被他們的領袖、被虛構的神明冠名。”方汝慨歎道。

那人撫了撫方汝的鬓發,“你說得有道理。汝兒心懷萬民,願意歌頌捐軀者的價值。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事實确實是卓将軍沒有經過部署,單槍匹馬闖敵營,而莫大俠當真一劍剿惡人,那如今的身後名則是他們該得的。

“說起莫大俠,你們僅從紙上讀來,無法領略屬于他的史詩,他卻是我們那一代人少年時最傾慕的英雄。無門無派的莫千衷,他就像話本裡走出來的孤影俠客,江湖遍地都是他的傳說。那時候我夢寐以求的就是成為他的徒弟……直到現在……他一直活在我這裡。”

那人握掌成拳,貼近自己胸口。

“對不起。我……欠妥了。”方汝垂首。

“不用道歉。”那人心緒從緬懷中迅速抽離,“或者如你所言,為了彪炳千古,捐軀者的身影被淡去,難道沒有可能是他們甘願的?他們既然能為大義慷慨赴死,那多半不會計較功名。而且汝兒,你要記得,他們從來沒被湮沒,縱然史書幾無評說,但他們的功勳卻永遠镌刻其中,無可撼動。”

“真的嗎。”方汝一知半解。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抵觸十方教,并且不相信奇迹。”那人正襟危坐,掃了眼端正姿态求解的兩人,“我來之前其實聽說過十方教的種種劣迹,但這段日子我在暗處觀察,你們教的神使雖然是個邪教頭子,心懷鬼胎,十方教的教義和信徒卻是純淨的。他們相信神迹,樂善好施,創造奇迹也是無可厚非的事。至于信徒将因果歸結在神使身上,那也是他們心甘情願的。”

“大夫的意思是十方教并不是邪教麼?”方汝問。

“它可以不是一個邪教,它本來就不該演變成一個邪教。如果有人能去除十方教的糟粕,十方教未嘗不可能成為一個救苦救難的清淨之地。”那人支起下颌,饒有興味地盯着方汝,“奇怪,你的父母都信奉十方教,為什麼獨獨汝兒會覺得十方教是邪教?”

方汝不語。

商榷倒開了口,“他出生時不會哭,方老爺帶他去十方教求救神使,路上撞上獵人追捕失群母狼,混亂之中他被失孤的母狼叼走,幸而最後救了回來,而且毫發無傷。神使告訴方老爺方汝是母狼孩子轉世,母狼含恨死在方汝面前,魂魄纏繞着方汝,方汝随時會夭折。

“方老爺要保住方汝,神使就叫方老爺把方汝當女兒養騙母狼方汝不是她兒子,養至六歲帶回十方教,神使渡化母狼魂魄自行散去即可。我還記得我母親說,方汝一直不哭不鬧,結果一見到神使就哇哇大哭,神使果然真神附體。”

“關聯所在?”那人故事聽完,意猶未盡。

“這事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間傳得很開,小孩子自然也知道而且信教和不信教的人态度不一樣。當時大家年齡都小,一起玩的小夥伴都拿這件事來逗方汝,方汝回家要脫衣服,結果方汝寒冬臘月光着身子被他爹打了一鞭。方汝不服,又說小夥伴都說十方教是邪教,又被他爹好一頓抽。

“方汝養傷期間,方老爺挨個拜訪了小夥伴家長,嗯,方老爺是去傳教的。結果可想而知,那些人私下裡罵方老爺是邪教徒,那些孩子在家裡受了氣,變本加厲嘲諷方汝。

“半年前,方汝不願作為神子入十方教,以死相脅,仍是未能如願。”

商榷平鋪直叙,說到最後一句,語氣才有了波瀾。以死相脅,未能如願。從前聽聞并無觸動,如今與這個人朝夕相處,當方汝真正走進他的生命,商榷才共情感同身受到方汝的絕望。

“我無法相信你說的那個人是我。”方汝道。

“我沒見到你之前也是将信将疑。因為她們覺得我還不懂事,說什麼都不避諱我,我從她們口中聽到了很多妖魔化的傳聞。”商榷不敢再看方汝,摳着手心道,“我不喜她們的兩面三刀,更不喜同齡人的蒙昧,隻有書卷中的大千世界才能讓我暫時逃避。”

“兩個同病相憐的孩子。”那人一左一右攬住方汝和商榷的脖頸。

“我已經看淡了,來到十方教,我耳邊反而清淨了。”商榷拉起方汝的手示好,“我也希望你能積極面對,我能與你同舟共濟,相濡以沫嗎?”

方汝抿着唇緘默。

商榷向頭頂上的人求助,那人笑了笑,“你們現在不就正在同舟共濟嗎?”

方汝卻道,“大夫,你能帶我走嗎,等你事成之後。”

“你什麼都不要了嗎?你走了,你的家人……”商榷恍然,“你不光恨十方教,你更恨你的父親吧。”

“我不恨,我隻恨我沒有能力警醒他。大夫你帶我走,至少能讓我掙脫十方教。”

商榷勸止,“你怎麼知道你做不到?你一昧逃避才會愈演愈烈。”

“我試了呀,結果是什麼不是就在你眼前?!”方汝咬牙道。

“不行!”商榷理智莫名崩斷,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不再言語。

“你是想把你的父親從邪教中解救出來罷。”那人彎起他鷹隼般的眼,道,“其實要得到這個結果,最好的方法不是讓他們清醒,而是站在最高處,淩駕于他們之上,取代他們的信仰。這就是你們現成的機會。”

時光平靜如水,不見它流動的痕迹,卻轉瞬流逝。那人的傷早就養好了,至于他的舊疾,無法根治,不提也罷。

“快嘗嘗,是我的雲腿月餅好吃,還是他的蛋黃酥好吃。”商榷期待地仰望着那人道。

那人雙管齊下,捏了一把方汝和商榷的小臉,“又不是你們親手做的,有什麼好比較的。”

商榷濕漉漉的眼睛投向那人,期盼道:“明年我一定親手做給先生吃,到時候先生再評判。”

“你沒擦手就碰我的臉。”方汝癟着嘴道。

那人反而雙手捏了捏方汝粉嫩的臉蛋,“你們還想留我到明年嗎?”

商榷欲語,那人拿了一塊酥餅填到他微啟的口中。

“你們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我的師兄。”那人臉上少有地帶了三分笑意,“那時候我初被師父帶回山上,交給師兄照看,師兄就隻負責我的衣食,我主動找他,他就摸兩把我的頭,幾乎不跟我說話。後來我與他熟絡了之後才知道,原來他把我當作了他在後院圈養的那群兔子。

“師父常年不在山上,怕師兄寂寞,就送了師兄一窩兔子相伴,師兄這一養就是多年,恐怕至今未停。在山上的日子無疑是我人生中最無慮的一段時光了,雖然總是十天半月也見不着師父。而每逢佳節前一天,師父必定回山,師父會親手做點心給我們吃,雖然……雖然師父總是嫌棄我手拙,隻讓我添火。

“可惜這段日子實在太短暫了,師父走後,師兄維持了師父的慣例一年,師兄做的點心明明和師父做的味道一樣,我卻無法下咽。這個慣例隻維持了一年,師兄就不再繼續……

“因為師兄開始養更多的兔子,他忙于搜集孤苦伶仃的兔子,選拔其中有武學天賦的培養,策劃着振興門派。哈,寂寞久了的人難免會生出些匪夷所思的執念。”

“扯遠了。”那人搖了搖頭,揮散愁緒,“你們就像我師兄一樣,把我當作家兔豢養在十方教。而‘豢養’一個禁忌之人比豢養寵物來得更為刺激、有成就感罷。你們還想圈養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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