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什麼也沒有,除了牆上的一根釘子。惠子逢特意上前去看了看,發現那釘子直接鑽進了木闆之中。這屋子是木質結構,主人怎麼能如此不珍惜?明嚴說新來了寶貝,叫水西帶他來看看,為什麼要把他帶來這個空房間?是有什麼他沒有發現的東西嗎?惠子逢再次睜大了眼睛仔細看。
他嗅到了雨後野菊花的清冽香氣,隻有一絲一縷,正在慢慢飄散,再晚半刻就不能再聞到了。地闆上有濕哒哒的一塊痕迹,奇怪,屋頂又沒有漏雨,是哪裡來的水迹呢?
在這過于明亮的房間裡待得久了,惠子逢感到太陽穴部位有些不适。好像房間裡忽然生出了許多蜘蛛絲,從四面八方而來,穿過他的腦袋,把這個房間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網。他強忍着不适感,再次睜開眼睛,四處觀望。果然,他看到了蜘蛛絲,亮閃閃的發着銀光。
一隻火把。一堆拿着火把的人。雨夜。撲面而來的寒冷。
一個穿着綠衣服的女孩爬上山,看到了一塊圓形的青銅錢,笑嘻嘻拿給她的老師看。
“小鹿!”
聲音傳進了惠子逢的耳朵。他渾身一震,被針紮了似的。
鹿?哪裡有鹿?上一秒還在疑惑着,下一秒一頭鹿已經從樹林裡探出腦袋,是一頭可愛的梅花鹿,睜着圓溜溜的眼睛。
山洞裡,衣服碎裂的女子。圓溜溜的眼睛。
河道裡,畫裡見過的女孩子在沙子裡刨東西……
這些畫面和聲音不是通過他的眼睛和耳朵看到或者聽到的,而是直接傳送到了他的神經上。惠子逢頭痛欲裂,摸着牆壁關掉了燈,一下子就感覺好多了。空空如也的房間裡和他剛進來之時一模一樣,隻留下溫馨自由的感覺。惠子逢不願再上前一步,不,連一秒也不想多待,立刻推開門走出去,反手關上了這空房間的門,如釋重負的歎了一口氣。
樓下,明嚴正把最後一塊魚肉放進嘴裡,忽然聽到樓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屏住呼吸聽了一陣,對着一邊整理擦拭花瓶的水西招手。
“有沒有聽到聲音?”
“聽到了。”水西毫無所謂,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老鼠的聲音。”
“是老鼠你不去看看?”明嚴差點氣急敗壞,揪一把水西的耳朵,“老鼠是我們的天敵!要是把那麼多寶貝咬壞了你賠得起嗎?”
水西懶洋洋甩了甩雞毛撣子往樓上走,“說得好像你在乎一樣。老鼠,我最怕的就是老鼠。讓我去?你不是每個月都要做一次防鼠嗎?你那信任的陳先生,青梅竹馬,不靠譜啊?”
明嚴受不了水西婆婆媽媽,拽着水西的後腰往後一拉,搶了他的雞毛撣子往樓上走。邊貓着腰往前走邊仔細分辨,忽然間就看到了一雙雪白的圓圓的東西窩在樓梯轉角處,吓得明嚴瞬間直起身子往後倒,幸好後面有水西接着。
“你看完了?”水西那對圓圓的東西實際上是惠子逢的鞋。他正站在兩人面前,為自己吓着明嚴而深表歉意。
“那不就是個空房間?你想要看什麼?明嚴你會不會搞錯了?你所謂的新來的寶貝就是一顆釘子?”
“釘子?”明嚴臉色突變,連老鼠也顧不上了,跑去那個空房間一看,果然,什麼都沒有了。她轉身質問水西,“我們的畫被偷了!你剛才什麼都沒注意到嗎?”
水西雙手扶着門框,探頭往裡一看,順手打開了燈,刺眼的光再次照下來,惠子逢在背後轉過臉。“真的诶?我剛剛沒有發現,司壇,這裡原本是有一幅畫的,老闆特意借過來給你看的。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司壇是水西對惠子逢私下裡的稱呼。起因是惠子逢小的時候有段時間住宿舍,和一位患病的同學做了室友,惠子逢對他很是照顧,總是幫忙清理痰盂。那麼惡心的事,這位大少爺伺候别人兩個多月,後來他自己也被染了惡疾。因此水西不得不照顧惠子逢,天天埋怨着,為了譏諷他從此便起了這麼一個外号。惠子逢也不拒絕,甚至覺得這是“愛稱”,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明嚴拿着雞毛撣子抽了水西胳膊一下,“你個混蛋家夥,這才過了多久?”明嚴極其嚴謹的擡手看了一眼手上的表,惠子逢注意到那塊表像是一件有很多年頭的金表,和她的氣質實在不搭。“才一個小時啊,哥哥诶,我們家遭賊了,噓……剛剛那聲音……也許賊還沒有離開,水西,老慧,包抄,我們包抄。”
水西向下走,關上了門窗,守在大廳。惠子逢向上走,把所有的門打開,守在通往陽台的一道門前。明嚴某個房間内的抽屜找來一卷鞭炮一樣的東西,拆分成一個一個的圓柱體,扯掉什麼東西之後那圓柱體開始冒煙。明嚴把這些東西一個個扔進房間裡。
煙味迅速蔓延開來,惠子逢聞着那氣味香甜異常,人卻開始暈乎乎的,隻想打開窗戶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他就站在門口,反手一把将門打開,感到身邊有個什麼東西一下子蹿出去了,将他撞到一旁。煙霧迅速湧出,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不過還是看到一個人影向前跑去,翻身躍下樓。這是二樓啊!況且也比平常的樓高,跳下去會不會受傷?惠子逢聽見明嚴在樓下喊,“在這裡!跑下去了,快抓住他!水西!”
到底是在哪裡?惠子逢腦袋暈乎乎的,爬起來往剛才看到的那人影跳下去的地方一看,什麼東西都沒有。樓邊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若是從這個地方跳下去應該會有痕迹的,現在樹上連一根樹枝也沒有翻折。往兩邊路上望過去,一覽無餘,連半個人影也沒有。他确信,剛剛确實是被什麼撞到了的,怎麼會沒有蹤迹呢?惠子逢想要給這件事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想着想着開始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水西在煙霧缭繞之中精确的瞄準了從樓上蹿下來卻因門窗緊閉無路可逃而飛檐走壁四處亂蹿的一隻雪白的“老鼠”,或許是隻雪貂。
此時明嚴跑過來,同水西站在一塊,兩個人鎮定的像一對雕像,眼睜睜看着那隻亂蹿的動物毫無辦法。
“要不我去拿弓箭?”明嚴提議,引來水西側目,懷疑的審視着她,好像是在疑惑這女人到底長了一顆怎樣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