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約定,在畫展舉辦的前一天,惠子逢和明嚴結伴去美術館拜訪趙玉唯先生。美術館大門緊閉,惠子逢再三聯系趙先生的助理之後,終于被對方請進門,滿臉賠笑道:“不好意思,臨時出了點急事,沒顧上你們。趙先生現在正在休息,可以和你們聊聊。”
這助理約莫三十歲出頭,戴着金絲邊眼鏡,一言一行一本正經,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機器人。惠子逢從來沒有主動與人搭讪的想法,倒是明嚴,興沖沖想打聽些什麼,都被對方用同一句話回絕,“還是和趙先生聊吧,我不方便多說。”
“嘿~我問一問大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着趙先生工作的也要我去問趙先生?”
助理笑而不語,繼續引路。穿過美術館時,惠子逢注意到畫展已經布置好了,隻是畫上都蒙着布,看不見畫上的具體内容。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臨近下班的時間,他們這是打算在明天畫展開始之前都要這樣保密了?
美術館後院是一個很大的花園。假山石一座又一座,轉個彎就能看見花團錦簇之中放置着一座玻璃亭子,裡面擺放了一套木質座椅,可供參觀者歇息喝茶,隐私性很好。走出假山叢,又穿過一座兩層的舊時風格木樓,從院牆這邊延伸到另一邊,足足有五十米。樓前的空地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名貴花草,上空挂着一串串彩色燈籠。
惠子逢對此地十分熟悉。學校每年都會在這裡辦四次畫展,為學生提供展現能力的舞台。他仍然覺得這裡的商業化氣息過于濃重了。不過,這世界本來就是一個巨大的交易場。
從這棟樓的大廳穿過,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竹林。竹林後面是一堵高高的牆,也是由竹子組成,頂上鋪了茅草。沿着石子小路往前走,直到盡頭,往右拐是一些小房子,類似于倉庫的作用,放些雜物。往左邊,有一個隐蔽的出口,走出來便看到一片湖。
助理帶着兩人走上彎彎繞繞的木闆橋,到達位于湖中心的“閉觀亭”。
明嚴又說話了,“這閉觀亭是什麼意思?是閉關的關寫錯了嗎?不可能吧?老慧,你覺得呢?”
惠子逢神思遊離,沒注意到明嚴在說什麼。助理這次主動開口:“不要說話。”
“呃……?”明嚴無語,以為自己被明目張膽的勸誡了。
助理擡頭看了一眼牌匾,又帶着招牌式的微笑,繼續說,“不要看,不要聽,不要思考,什麼都不要做。”
“那要幹什麼?”明嚴不解。
“休息。”
正門在對面。助理走在前面,明嚴故意放慢腳步找惠子逢說話,“趙先生這意思是讓我們什麼都不要問嗎?”
“先去看看再說。”惠子逢神遊天外,恍若失了魂,腳下一絆,冷不丁問了一句,“水西怎麼沒來?”
“哎呦,你終于想起問他了?”明嚴冷嘲熱諷了一句,馬上走到門前了,可能會被聽見,急匆匆說了下一句,“水西已經病了好幾天了。”
趙先生正在作畫,看見惠子逢和明嚴出現才放下畫筆,站着請兩人入座。惠子逢和明嚴鞠躬道謝,坐在趙先生左側的兩把凳子上。桌上已經沏好了茶,明嚴眼睛發亮,那茶香分明是高品級的西湖龍井。
“嘗嘗,别客氣。”趙先生和藹說道。
明嚴道了謝,細細品上一口,果不其然,這是精品中的精品,連她也少有口福能喝到。
“這是我從師父那裡帶來的,準備明天招待客人用,先給你們嘗嘗。”趙先生似乎不急于談起今天的重要事件,先聊起了茶葉。明嚴侃侃而談。
“明先生家的孩子果然是人中龍鳳。”
這趙先生溜須拍馬的功夫也毫不遜色。惠子逢在一旁沒有機會插話,一邊喝茶,一邊瞧着先生桌上那幅未完之畫。
山間小路,山茶花、瀑布,在下方揮手召喚的老師,以及穿着綠衣服的女孩,和以前看到的那幅畫顯然一模一樣。就是從這幅畫開始,他從小到大追尋的東西才慢慢有了形狀。至今為止,他仍然不知道這個對他産生魔力的女孩的全貌。趙先生這幅畫恰恰隻剩下那綠衣女孩的五官沒有畫出來。
趙先生并非有意冷落惠子逢,隻是他知道這兩個學生今日前來的目的正是由惠子逢所起,而他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回複。當他察覺到惠子逢有點不對勁之後,終于無法再拖延下去,準備直面這困難。他問,“子逢對我的畫感興趣?”
“我在别的地方見過。”惠子逢站起來,走近畫桌。明嚴見狀,也湊了過去,這一看明顯吃了一驚。趙玉唯的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無意義的調整了坐姿,問惠子逢在哪裡見過。
“明嚴你記得嗎?和趙先生這幅畫很相似的畫正放在你的店裡。”見明嚴沒有想起來,惠子逢繼續提醒,“就是你店裡,到閣樓必經的那個房間,你把那幅畫挂起來作為屏風使用,想起來了嗎?”
這對明嚴來說有些困難。店裡的東西太多了,如果是沒有特色的東西,她真的很難想起來。惠子逢對此也沒了辦法,他也不知道還能怎樣提醒對方。她沒法作證那幅畫真的存在并無關系,惠子逢現下急于知道趙先生為什麼會畫出這麼一幅一模一樣的畫。
“老師,您作這幅畫的初衷是什麼呢?”寫實風格的畫,應該是在哪裡見過吧?但是一百年前的人物裝扮,年僅四十歲的趙玉唯大概隻能從戲劇裡看過了。可是這幅畫并沒有什麼亮點,他又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去作?
“是在哪裡見過這一畫面嗎?畫中的人物有什麼特别之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