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圈重的像是被人砰砰打了兩拳一樣,又忍不住歎想:我在寫一段,就一段不寫了,好像有點多,要不寫完最後一句直接丢掉得了。
原本燦金色長卷發仿佛失去了一層矜貴的光澤,翠綠色的眸子裡透露出的眼神淩厲。
這會,波德萊爾深深歎了口氣,往日的威風傲氣徹底摁死在單調工作周之中。
他無精打采地将卷發攏靠左肩,曲起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卷住一縷翹卷發絲。
無聊到隻能繼續睜大雙眼凝視天花闆,整個人的模樣仿佛身體被掏空。
嚴重熬夜吐魂現狀,原因在于昨天自家生死未知的學生突然複活這件事。
上一秒還沒反應過來呢,說時遲,那時快,下一分就傳到上頭那群死人另眼關注。
不用猜都知道,絕對有條聽話的狗p上去通風報信了,波德萊爾嫌棄地皺了皺眉。
想着那些家夥全票下令,必須要讓阿蒂爾趕緊回巴黎報備。
要是這樣一直流浪在外,保不成會被人抓住把柄。畢竟當年派他們出去幹的諜報工作究竟是什麼,絕對不能被發現…
結果全事的文件檔案,自然而然就落在他這位好老師頭頂上了。
自打前幾年悠閑開始,為了還債寫寫詩,勉強用賺來的稿費應付一下天價欠條,且早八百年沒寫過這麼多公事公辦的波德萊爾沉默。
有時真的會想從高樓上直接跳下去的沖動呢。
重新看着成堆的嶄新文件夾,波德萊爾一下子面色鐵青,還不如來把快刀給他個痛快得了。
努力工作,真是一件該死的想法和苦惱的動力啊。
波德萊爾無力倒在桌上,忍不住苦笑道:“好累。”
仔細回想昨晚會議,絕對有人故意使壞心眼了,說是他的學生,就應該由他全程解決,明裡暗裡示意一切必須讓他來幹。
可自己還沒吐出幾個字呢,那群老家夥倒是自個讨論完畢,快速安排書寫報告送過來。
當然,順便附加幾萬歐元的辛苦費了。勉勉強強點頭答應,可誰能想到這玩意能有這麼多!
籠統十張報告,上萬字,比他寫的詩還多,哦,目前還有一半沒梳理寫完。
“真是該死啊!”波德萊爾氣得頭冒青筋,憤恨握拳錘桌砰砰作響。
這錢還不如不要,可别被他找到這個幕後人是誰,絕對面對面來發《惡之花》。
将那份愚蠢至極的大腦拖出來丢給野狗。發癫發瘋了也好,直接扔給莫裡哀的神經科醫院享受晚年。
“嗡嗡——”
“?”
翡眸疑惑斜視不停震動的手機,這時候誰打電話來了。
波德萊爾坐着身,看着屏幕隐約顯示出阿蒂爾的名字。
他撇撇嘴,學生大中午打電話過來幹嘛,細算時間,遠東那邊都半夜三更了吧,都這個點了還沒休息嗎。
波德萊爾煩悶摘下手套甩在桌上,慢慢吞吞點擊接聽。
等他靜聽完一大串乞求話語後,便冷淡哼聲道:“你說,你想留在遠東一天?”
“嗯。”蘭波沉默回答道。
真奇怪,遠東這個又小又窮的地方有什麼好待的。
波德萊爾想不通,白皙通透的指尖繞緊一縷調皮卷發,轉動思緒。
透過絲綢紅絨簾下的側臉線條優美,自身擁有極具強烈的誘惑性外貌,這會卻透露出野薔薇般的獨特芬芳。
他暧昧調笑道:“哈——阿蒂爾,你總不會在遠東,找到了個難割舍的情人舍不得走嘛?”
“不是。”
“……”好肯定的回答,莫名吃瞥的波德萊爾不甘示弱,他繼續說道:“哼哼~我看不像哦。”
“嗯嗯,我還記得你現在待的地方是日本呢。”翡翠般的濃綠雙眸裡閃動一絲狡猾樂趣,如果是情人的話。
依照目前看來,趕緊忘記抛棄為好。
蘭波:“……”
他沉默了至少有半分鐘,搞得波德萊爾從興奮到沉思再到臉色半黑眼角抽搐。
一聲不吭,總該不會來真的…吧?
波德萊爾止住了嘴角上揚的愉悅弧度,冷汗滑過手心。
他咽了咽口水,自覺認為沉默就是承認的道理,收斂表情,試探性疑問道:“咳,你老老實實地跟我說真話,你真在日本找愛了?”
“他不是情人,是…男朋友,至于現在是不是真愛,我不知道。”蘭波遲疑了一下,“抱歉老師,麻煩你了。”
“呼,不是情人就好,啊?”以為自己幻聽了,波德萊爾睜大眼睛僵硬放下手機。
行屍走肉般站起身,然後來回在客廳内走動,精緻的纏花地磚被排扣長靴用力踏的咔咔響。
将文件統統掃開,波德萊爾立馬趴在上頭,大聲對桌上的手機氣勢洶洶地吼道:“你的性取向我懂也能理解,可是你真找了新的男友?!”
有沒有搞錯啊,那當初藏着護着的魏爾倫呢,不過話又說回來。
仔細一想這家夥臨時背叛阿蒂爾,如此冷血的家夥确實沒什麼好留念的,可就這新男友是誰就非常引入深思了。
結果蘭波的下一句,狠心打斷了波德萊爾蠢蠢欲動的好奇心,“其實老師,目前還算不上是男朋友。”
波德萊爾:“哈?”
“我沒有向他告白…明天過後,他也快回國了。”話音愈來愈弱,嗡嗡的跟跟蜜蜂叫似的根本聽不清,真是又慫又不敢說。
波德萊爾:“……”心情微妙。
黏黏糊糊的純愛味沖他一臉,激得波德萊爾揪住自身衣領大口喘氣,太熟悉了,好熟悉的味道。
别扭感像蛆蟲一樣在身上不停嚎叫蠕動,該死啊,他怎麼看見了羅蘭跟瑪麗這倆蠢貨。
波德萊爾皺了皺眉,語氣異常尖銳道:“連男友都不是!你沒犯傻吧!明天的機票給你預訂好了,馬上回巴黎!”
“明天,真的不行。”蘭波緊張道。
過了那天就是真的分道揚镳了,能說則說,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總該表明一切再說。
“行,那我們各退一步,你給我找個滿意的理由說說。”波德萊爾後倒在辦公椅上冷的面色發青。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從小被送進軍隊培養學生性格有多執拗,再多少下去,怕是故意找茬法子留下。
“好的老師,謝謝。”蘭波笑了笑,内心感覺有戲。
他并沒有挂斷電話,隻是偷偷開啟免提靜音吱聲走出廚房。
随後挺直腰闆站在熟悉的卧室門外,側耳傾聽内裡微弱舒緩的呼吸聲。
蘭波伸手輕輕擰開門,刷的一下飛快鑽進被窩,又從背後摟住某個饞戀迷夢的家夥。
用側臉貼在對方肩頭,蘭波湊耳問道:“桂林,你的銀行卡在哪?”
莫名被蘭波動作鬧醒的李桂林掙紮幾番睜開眼,看不清黑漆漆的模糊視野。
他想了想,還是扯過被子慢吞吞說道:“枕頭下面,蘭波别吵…”
說完,頭一歪将臉埋在枕頭裡一秒酣然入睡。
“嗯。”蘭波眼神暗沉,在黑暗中抽出枕頭底下的銀行卡。
回頭利用亞空間拍照轉發過去。
他對電話對面自信道,“理由在于,他用數不完的金錢幫助了我,有可能未來會幫老師還清所有債務呢,忘了說,桂林不是日本人,他家在隔壁種花。”
“數不清……的金錢?種花人?”
波德萊爾愣在原地總結,消息過于震撼,什麼叫有錢,還是種花本土人。
桂林是誰,阿蒂爾新男朋友的名字嗎,至于能免費還清債務這個理由聽着就不錯。
可是這人的名字略微有些耳熟啊,桂字林字,有點土好像在哪聽過…
“嘛嘛,一天時間就當情面劃給你,記得告訴我他全名叫什麼,順便發張照片過來讓我看看。”
管他那麼多,有錢就是無敵的,波德萊爾眼角帶笑樂呵呵地捧着臉,絲毫不在意這張打着騙人幌子的空頭支票。
成功達成目的,蘭波忍不住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強忍開心的心情,輕聲道:“謝謝老師,我會記住的,午安。”
根本不想解釋,直接禮貌道别。
等電話一斷,蘭波立馬收起微笑冷臉注視手機屏幕。
他眯起雙眼,啧聲嫌棄,曾經生活在巴黎那段日子裡,工資幾乎全拿去給老師掃清債務了。
辛辛苦苦五六年時間,真是一分錢都補上這破得跟漁網口子似的債漏洞。
自己早早吃過虧了,怎麼可能會讓喜歡的人再次重現,又不是白癡。
下定決心絕對絕對不可能!就當打發老師的理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糊弄了。
再後頭,跟誰講都不能跟公社那群蠢蛋同事講,八卦滿天飛,喜歡搶人的事情多了去了,全都是一堆性本能欲望的惡心家夥。
蘭波冷漠嘁聲而過,調整好睡姿,重新抱着睡姿乖順的呆瓜閉目。
第二天一早。
三人日常坐在餐桌吃早飯打發閑聊,出于好奇湊熱鬧,坐在末端的中原中也捧着碗眼神激動看着他們。
表情由疑惑到震驚再到我懂的,李桂林呆呆地拿着瓷勺舀粥含進嘴,稀裡糊塗聽完蘭波解釋後。
李桂林揣摩了一小會,然後再一本正經地說道:“昨天晚上,你居然特意找了你老師空出一天時間,說要陪我去比賽?”
“原來蘭波…”
蘭波:“?”
李桂林勺子一丢,拍桌站起身朝蘭波面前湊近過去,閃着亮晶晶的眸子接着說:“原來你這麼喜歡桂林嗎,你人真好!”
不虧是他的員工,如此心系老闆,事後大大有賞。
“…謝謝,等比完賽,我有話想跟你說。”蘭波臉色一紅,潛意識一腳踹開昨晚信息量,繼續糊弄這個純正感情的傻呆瓜。
“嗯嗯,原來如此。”李桂林尴尬道,“可是,你現在也能說啊。”
蘭波嚴聲拒絕道:“不行!”
“唔,那好吧。”瞧着蘭波滿臉拒絕的樣子,李桂林聳聳肩,馬上将這事抛到腦後。
他知道什麼叫适可而止,沒再繼續追問,隐約察覺到對方怪異心情。
見蘭波垂眸看着瓷勺傻笑,又開始不斷攪動碗裡白粥搭配開胃涼拌菜嚼咽。
李桂林臉色莫名窘迫,真的好想說,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一旁的中原中也内心附和點頭,雖然年幼,但是也能看出蘭波不太對勁的情緒。
李桂林沉默拿起瓷勺故意敲打瓷碗邊,哒哒清脆的聲響,引起二人擡頭看他。
他揮手示意乖弟弟繼續吃早飯,一手抵住下巴仰頭看着天花闆沉思,“我總覺得蘭波你,有很多事瞞着我啊。”
一邊說一邊偷偷用餘光瞥向突然僵硬住的蘭波,仿佛看破這人滿嘴跑火車的怪心思,僅僅憑借直覺感歎,事實懷疑總會有正确的地方。
此刻,蘭波瞬間沉默,繼續喝粥不說話,過會又理也直氣也壯的回答道:“那你認為我瞞了什麼話,可以直接問。”
“哎!真的可以嗎?!”李桂林驚訝道。
蘭波微笑點點頭:“那當然。”
“那——”李桂林轉了一圈眼睛,随後雙手撐着餐桌迅速湊身過去,四目對視,漆黑的瞳孔無聲放大。
他緩慢說道:“我問你,當初,你到底是怎麼從鐳體街爬出來的?”
畢竟蘭波也是異能力者,簡單懷疑一下也很合理。
“碰巧,偶然路過。”蘭波繼續微笑回應。
始終選擇信任的某人眨眨眼,縮回身頹廢道:“就知道是這樣,蘭波總是很聰明的模樣,換句話來說,你真的有夠倒黴的,失憶加上爆炸,要不晚上我幫你畫張符去除黴氣好了…”
半會李桂林又開始巴拉巴拉講個不停,快活的氣氛依舊活躍在美好一天的早晨。
然而就此糊弄過去的蘭波未來絕對想穿過來,用力一巴掌扇醒自己,為什麼當初不老實說實話,差點被老婆活生生掐死。
“好啦,現在你們在家等着,我要去比賽了,差不多二個小時後回來。”
正準備跟着一起去兩人頓住,什麼叫比賽二個小時就結束了,他們茫然看着李桂林,眼神表示世界級的預選賽就這。
某人錯愕道:“就是個預選賽啊,沒什麼好陪同的,一道菜做完馬上回來等消息。”
說完連忙揣起随身裝滿比賽衣物的跨布包,細心打理好領口紅杜鵑系巾,随後頭也不回,轉身關門離開。
看着對方上一秒激動感謝,下一秒無情離開的蘭波:“……”好不爽。
中原中也:“?”想了想決定回房寫作業。
途中一切順利的難以想象,李桂林艱難地在人山人海中穿梭,面不改色心不跳。
等待号碼牌上位後,他冷靜地看着攝像機,從進去到出來再到回程路上,憑借不起眼的清秀外貌。
并沒有吸引過多記者參訪,為數不多的也隻有幾個眼熟老鄉打招呼。
李桂林歎了口氣,無聊坐在公交車上撐着下巴靜看窗外流動的風景。
不禁感想怎麼來比賽的都是老爺爺和老嬷嬷,放眼望去中年大叔也很多,楞的年輕就他一個,剛才真是忍不住汗顔。
直到公交車突然停下,陸陸續續有人下車上站,同時走上來的還有一位金發碧眼外國人。
他四處低頭看看,碧藍色的眸子冷冷一瞥,随即走到後位,壓低帽沿遮住半張面容問道:“老闆,我能坐在這邊嗎?”
李桂林:“?”好熟悉的聲音。
轉過頭,擡眸往上一看,這不是魏爾倫嗎。
某人想了想,親切拍拍身邊的空位微笑道:“當然可以了,請。”
魏爾倫笑了笑:“謝謝老闆。”
“沒什麼好謝的,嗯,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的?”李桂林一語道破,再巧合也不能這麼巧,會搭上一輛公交這件事。
魏爾倫低頭無言,出奇的思緒告訴他,不要說。
事情回到昨天離開後,莫名其妙被太宰治放了鴿子的自己打算回去。
偶然間,卻想起鐳體街找弟弟的事,還有那本名稱蘭堂的詩集…
結果去了那邊忙碌找了幾圈無果,正準備回去找老闆,沒想到偶遇到英國鐘塔的王牌機器人亞當。
帶着敬意遞給自己一封所有答案的信件後,立馬消失不見。
魏爾倫沉默思考,決定認真看完信件内容捏碎紙張。
内心卻下定偏高的決心今天一定帶老闆走,結果一路跑去餐館,途中不知有人故意帶歪路線,兜兜轉轉碰上公交。
“算了,正好你來找我,昨天都忘記跟你說去見老鄉了,還有同族。”
“老鄉…同族群?是龍族嗎!”驚喜來的太突然。
“對啊,有我出馬,你的靈魂問題一次性給解決掉,以後就不用在意味覺跟睡夢的問題。”
李桂林惬意地說着,“不過托爾她們今天出去遊玩了,露科亞去了國外,法夫納估計還在打遊戲沒空理人,這事你們明天再見面,我們現在就走去見見老鄉怎麼樣?”
魏爾倫:“好。”
“好耶,來,請你吃好吃的。”某呆瓜歡呼一陣,從跨包裡拿出奶油味雪媚娘遞過去。
你一問一句我答一句,直到停站下車。
等他帶人回公寓,依舊輕快一步一步跳上台階,回頭招手招呼魏爾倫走快點。
讓對方安靜站在身後,李桂林擡起手咚咚敲門:“蘭波蘭波,快開門。”
“來了,桂林,我想跟你說我…”結果蘭波開門一看,奇怪怎麼還有一個人,正面對視這人的模樣。
滿眼震驚他不是魏爾倫嗎?!
“蘭波?你還活着…”輪到魏爾倫的情緒豁然高昂,臉色刷的一下像是塗滿了漆料似的慘白無力。
所有心思打破常規,金綠色的眼眸裡瞬間充斥怒火,蘭波表情猙獰,沉聲低吼道:“魏!爾!倫!你居然還活着!”
側手一把捏碎木門把。
李桂林左看看右看看,撓了撓臉疑問:“什麼叫還活着?人都在啊?你們居然認識嗎?”
完全被謎語人整麻了的家夥思緒亂糟糟,本該認為是老鄉認老鄉。
奇怪的是畫面突轉,三人集滿天堂地獄人間三重表情。
眼看一副快要打起來的架勢,李桂林準備上前勸說,突然視野快速轉換。
正眼望着公寓越來越遠,幾秒鐘時間,速度快到瞬移海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被魏爾倫扛起來帶跑了。
李桂林使勁掙開手臂,循環内炁大聲說道:“魏爾倫,你在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隐約察覺到附近層層籠罩住淺金色亞空間,身後的蘭波已經追上來了。
“老闆要跟我走。”
“才不要!我可沒說要跟你走!而且我明天就要回家了!”話音剛落。
緊接着後方傳來一陣刺眼金光,帶着連綿殺意的亞空間穿梭在半空中,再往前後方瞬間凝聚成牆。
“你快把桂林還給我!”
橫濱海岸邊上,二人一機器坐在白木椅靜看遠處,劉易斯卡羅爾輕輕咬了口曲奇餅幹。
出于紳士風度,他事先優雅遞給大倉烨子一份,轉頭對亞當感謝道:“幹的不錯,現在我們就等待結束吧,接下來就靠你了烨子小姐。”
“這是本機應該做的要事,謝謝劉易斯先生的贊賞。”
“謝謝劉易斯。”
“不客氣。”
劉易斯垂眸微笑,順手倒了半杯紅茶抿嘗,随後舉杯對着太陽:“都是為了女王和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