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吉笑了聲後，總算開口了：“沒錯。這裡确實是出口。安攬當初将自己居住的地方設置在這裡，想必也是為了看守這個進出口吧？”

小白對此閉口不答。

駱吉又冗自猜測起來：“他當初沒曾想讓妖魔鬼怪出去，應該也沒想讓這麼多人進來的。可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将這裡打開一個缺口，吸納這麼多遊戲玩家的東西，竟然是人類的貪婪與自私……”

他說着說着，蓦然停頓了下，随後，望向神色各異的衆玩家，自顧自的輕笑了聲，像是将什麼看透了一樣，“各位，很多事情也許你們忘了，那麼不提也罷。現在我可以告訴大家的是，從這個漩渦口出去，将是你們目前最好的選擇。因為不一會兒之後……這裡的一切都将銷毀殆盡。包括還留在這裡的人。”

他話音剛落，天空驟然刮起了大風，原本靜止不動的漩渦口開始詭異的轉動起來，攪動起空中的粉塵，樹葉。連帶着地上的樹枝碎石，紛紛都被吸入了漩渦口周圍，從地上望去，像密密麻麻的高速粒子流，圍繞着漩渦口中心轉了幾圈後，全都被吸了進去。

衆人被狂風吹的幾乎眼睛都睜不開。隐約隻有幾個膽子大的強撐着眼睛，看向了空中那黑暗的開口，内心竟然突然升起了一股不舍。

他們自己也不明白這股不舍的情緒從何而來。畢竟一直嚷嚷着要出去的是他們，可真當要出去的時候，卻又猶豫了。

畢竟他們早已遺忘了，當初的自己是自願來到這裡的事實，反而将自己來到這裡之後，被迫害傷害的不滿情緒全一股腦強加給了系統身上，以至于一切跟系統有關的人或事，都要加以怨恨，憎惡。

小白在這個世界即将毀滅的最後時刻，他側頭看了一眼昏迷的沈億後，心中竟然無比平靜與安定，随後，他對駱吉說道：“你若是真心将所有人類都帶出去，也算是完成了安攬的一樁遺願。隻是可惜，你還要毀了他的畢生心血。這個地方真的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不堪，人類有好有惡，妖靈邪怪也是。你一定要執着于此嗎？”

駱吉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眼眶逐漸發紅，神色僅史無前例的失控起來：“不，不是。”

“不是什麼？”

“這不是出去的大門。”

“這怎麼可能不是？！”小白驚愕道：“過去所有通關了的玩家，都是從這裡出去的！”

駱吉蓦然想起來什麼：“是，是雙子門！難道我的實驗失敗了？我從小家夥身上分離的雙子門權限還不夠？怎麼會？”

小白：“你說路絨？”

空氣中充斥着悲怆的鳴叫，遠山晃出了殘影，整個大地仿佛都在晃動，一道道裂紋從其中穿插而過。

路絨感覺腳步一輕，竟毫無預兆的從腳底下的裂縫中掉了下去。好在甯曜眼疾手快，趕緊抓住了他，并将他向上一帶，重新拽回了陸地。

“怎麼這麼不小心？”

甯曜想指責兩句，看見路絨虛弱無助的樣子，又硬生生将這話吞回了肚子。

路絨擡起疲乏的眼皮，看向了不遠處。

那裡有大批的玩家在抱頭鼠竄。他們慌張的四處逃叫大喊，亂做了一團，如果不是周圍一圈有士兵在努力維持秩序，這裡恐怕已經踩傷無數人了。

他全然沒有察覺到自己方才即将掉入地底深處的危險，反而是看到了那群人，無助的想着：“他們真可憐，我要怎樣才能幫助他們？”

一個機械的電子音從他耳畔響起，替他回答這個問題，一如他第一次在遊戲空間裡聽到的那個聲音一般，天真又冰冷：“要幫助他們很簡單。”

“怎麼做呢？”

甯曜同時也聽到了這個機械聲音，猛然驚覺什麼，下意識就要去路絨的捂耳朵，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獻出你自己。”冰冷的機械音說。

路絨猶豫了。他看向甯曜，那向來清澈又單純的眼神裡，竟然第一次有了些深刻的味道。

甯曜搖頭說：“這是系統的惡作劇，不要信它。”

大地還在顫栗，路絨在甯曜的攙扶下站穩後說：“你知道的，這不是惡作劇，這是系統在自救，對嗎？”

人工智能守則第一條，不可傷害人類。遊戲玩家被傷害，那也都是創造出來自我意識的NPC以及各種妖魔鬼怪所為，從來不是本系統直接出手。可如今，世界就要毀滅了，系統的程序正在自己與自己打架。于是，它在茫茫海量數據中找到了最後一個解救的辦法。畢竟啊，犧牲路絨這樣一個非人類解救一群人類，在系統的計算下，是一件非常劃算，并且非幹不可的事情。

甯曜沉默了。其實小家夥什麼都明白。他即使有意想瞞也瞞不過。

路絨目光放遠，繼續說：“駱吉先生說過，他想要我身上的什麼雙子門，把大家都放出去，在毀了這裡，但是又不想讓我死。可如今看來，他好像失敗了呢。”

“甯曜你看，他們都在那裡，在那裡……無助的等死。”

天空逐漸由紫紅變血紅，紅的妖豔，紅的迷人。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像是最後的回光返照。

“大家都在等死啊。甯曜，你也不例外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