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雁妃晚帶着袁随和萬松濤,星主領着黑天殿十二星宿,迅速趕往江南。江南是鬼王消息最後傳出的地方,而天衣行蹤最後出現的地點也是在江南的映蘇。
這一路,雁妃晚安分守己,無論是明處的星主還是在暗處的萬松濤等人都沒有發現她有任何聯絡或者試圖逃跑的舉動。
追擊滄海暗流的行動也異常順利。沒出五日的時間,雁妃晚就已經查到昆甯山的趙大當家趙鶴齡、紅葉堡的鐵劍堡主張希聲,還有大運湖的尉長庭。
雖然西原邊境的昴宿和井宿并不是死在這三人手裡,但是當時參與追殺天衣的其他邪道枭雄的屍體上,卻留有趙鶴齡的乾陽掌和紅葉堡的百花劍法以及尉家莊霹靂拳的痕迹。
江湖中各門各派的武功都各有所長,招式特點鮮明,想要通過痕迹查到行兇的兇手并不算什麼難事。
在接連端掉昆甯山、紅葉堡和大運湖的三處暗流據點後,雁妃晚也問出在背後操控暗流,給他們發号施令的幕後黑手——那就是,映蘇鳳凰巷的瓊樓。
當得到這樣的消息時,星主既覺真相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九幽秘海雖然号稱群魔之主,統禦萬千邪道,但忘川的瓊樓卻是個例外。
瓊樓雖在邪道十三門之列,卻不聽九幽的号令,最讓人不解的是,即使瓊樓從來不奉九幽為主,暗尊也從沒有拔除瓊樓的意思。
當然,也有一說是即使是九幽秘海,也追查不出瓊樓忘川的确切地點,因此吞并瓊樓的計劃也隻能暫時停滞。
不過,這次從趙鶴齡、張希聲和尉長庭的口中,雁妃晚和星主終于知道傳說中的忘川,瓊樓總部的确切所在。
就在秦揚府鳳凰巷的沈家繡坊!繡坊的繡掌就是在幕後操控滄海暗流的主人!
當世最大最強的殺手組織居然就在一座繡坊之中,而那些看起來弱不禁風,隻會撚針繡花的繡娘竟然都是身懷絕技的武功高手。就連星主也不能不佩服瓊樓的隐秘和狡猾。
在經過兩日摸索,探清繡坊的布局之後,星主決定在今晚的後半夜出手。後半夜通常是人防備最松散的時候,即使是武林高手也不例外。
星主的計劃雖然冒險,但是九幽完全能承擔冒險的代價。不過,等到計劃真正施行時,還是難免出現纰漏。
原本計劃使用的迷煙沒有起到作用,相反讓千日紅立刻警惕起來。對她們這種職業殺人的人而言,迷煙、毒藥和暗器就如同家常便飯般,這世上實在沒有比她們更熟悉這種手段的人。
“是誰?”
千日紅向着噴吐迷煙的方向揮出一掌,掌風烈烈,摧枯拉朽地撕碎木窗,将窗外的轸宿打到吐血重傷。
事出情急之時,星主也再不猶疑,帶着剩餘的黑天殿十一宿破窗而入,向瓊樓樓主撲去。
最先是星主出手,他一出掌就使出他的最強功力,千日紅見他來勢洶洶,腳步稍退,讓出半步出掌的距離,急忙出掌相迎。
嘭——
就聽漆黑的房間内發出沉沉悶響,猶如驚雷響徹,整間房屋都仿佛為之一震。
千日紅心中倏凜,星主更覺駭然。就憑他九幽三天之主,噬星主的武藝,就是禅宗太玄的宗老掌教也還不及,别說是其他正邪兩道的掌門宗主。
這瓊樓樓主平日不顯山不露水,雖在邪道之内,不在統禦之中,誰也沒想到這位千日紅樓主竟身負不弱禅宗太玄的絕技!
但轉念又想,中原暗流隸屬滄海,這位紅夫人想必也是滄海埋在中原的暗棋,傳說滄海的武功獨步當世,震古爍今,她既然份屬滄海,擁有這樣一身武藝倒也不足稱奇。
雖他心念百轉,其時不過閃爍之間,二人目光相錯,随即又再度交起手來。原先他們還存着相互試探的意思,這次再出手就已是使出看家的本事!
星主接連使出“冥雷”“劫火”“無懼劫”,讓在場衆人看得是瞠目結舌,心波驚駭。
這瓊樓樓主是什麼來曆?居然能讓殿主動用“九幽深意”?
更讓他們無法理解的是,即使星主使出九幽秘法,瓊樓樓主竟也絲毫沒落下風!但見千日紅兩手或掌或抓,冥雷劫火在她掌中登時熄滅,反之指掌中的真氣如刃,逼得星主步步縮退。
她的武功已然超越禅宗太玄的掌宗教主,距離先天之境竟還需刹那頓悟,相差一步之遙!
“這是‘天物刃’!你是迦樓羅部的人?”星主當場認出這門神功來,心中震撼已極。
正道宗門既然有《江湖遺事錄》來記錄滄海的各部武學,那邪道當然也有關于滄海的記載。
能将“天物刃”修煉到這種程度的,想來在滄海地位不低,甚至極有可能就是傅家的人。
“你使的是《九幽煉魔訣》吧?”千日紅淡道,“就憑你這點火候,也敢來瓊樓撒野?”
話音剛落,千日紅欺身近前,招式愈發的淩厲兇狠,詭絕萬端。
《九幽煉魔訣》雖是邪道中最陰毒霸道,最魔幻神奇的武功,但源出《玄都秘要》的《天物刃》也不遑多讓。
千日紅功力本在星主之上,加之似乎對《九幽煉魔訣》她早已防範,而星主對《天物刃》卻僅是一知半解。此時以有心算無心,以有備攻無備,當然大占上風。
二人交戰場中盡是掌影重重,指風如梭,其中隐約天雷地火之威,驟見萬道芒風似劍,近之三丈之内,則粉身碎骨,盡作肉泥齑粉!
這二人俱是當世頂尖強者,黑天十一宿哪敢近前?就在這時,忽聽房外人聲聳動,已有三四人闖進門來。
“哪裡來的蟊賊?竟敢闖我繡坊?”
但聽茑蘿疾聲厲喝,随即就和醉蝶、海棠以及石竹拔出兵刃,向黑天殿衆人殺來。
黑天殿暗叫來得好,當時祭出武器,輕身迎過去。
既然瓊樓樓主和殿主那邊無隙可乘,倒不如讓他們挾制住瓊樓的這些女人,再趁機逼迫千日紅就範!
說時遲,那時快。黑天殿十一宿已然和瓊樓四女捉對厮殺。此時,九幽勢衆,瓊樓數寡,但這裡畢竟是瓊樓的地盤,為防援兵絡繹來救,十一人功力全用,招數盡出,誓要速戰速決!
黑天殿二十八宿武功雖不及三天之主,但每位都是武林中惡名昭著,縱橫雄霸一方的邪道枭雄,其武功造詣極是不俗,在武林中也算是罕逢敵手。
瓊樓四女的武功固然不弱,但她們往常修煉的,慣用的始終是暗刺襲殺的功夫,一旦和這些人正面對敵本來就算失掉先手,何況這黑天殿十一宿武功極高,人數更倍于她們,分而化之,三人圍攻她們一個,不出二三十招,衆女就已險象環生。
這時,忽有人大叫道:“玲珑!你還在等什麼?難道你真要背叛至上嗎?”
“玲珑?”
随着尾宿話音落地,在場衆人的動作都有瞬間的凝滞,視線不由落向從始至終都未曾出手的第十四人身上。
尾宿的本意是讓雁妃晚助他們一臂之力,速戰速決擒住瓊樓的人。誰知雪名劍悍然出鞘,劍尖偏轉,徑直斜刺,疾速攻向千日紅。
千日紅本因她的名字有刹那失神,雁妃晚出手又快又險,和星主前後夾擊,一時竟殺得她措手不及。
玲珑先前冷眼旁觀,是在觀察千日紅和星主的武功路數。她聰明絕慧,對武功的理解遠超常人,即使是《九幽煉魔訣》和《天物刃》這樣超然世外的武功,也能窺見一鱗半爪的門道。
見千日紅招法出現破綻,她立時毫不猶豫的乘虛而入。就算是瓊樓樓主,同時被星主和玲珑圍攻,登時也僅有招架之力。
直到瓊樓衆女那邊接連傳來慘叫,千日紅心急如焚,方寸大亂,就是那一瞬間的破綻,雪名劍已經橫在她雪白如玉的頸前。
千日紅動作稍滞,星主運指如電,已經點住她的穴道。
“樓主!”
“紅姐姐!”
千日紅既已被捉,那邊的還在抵抗的茑蘿和醉蝶也隻能束手就擒。海棠和石竹受傷倒地,也被黑天十一宿控制住。
至此,勝敗已分,大局已定。
千日紅側眼望向雁妃晚,眼神還有些難以置信,“你,你就是玲珑?”
雁妃晚沒否認,“不錯,是我。”
千日紅冷笑:“傳聞你因九幽妖女,叛出劍宗,投靠暗尊,原來是真的……”
“這跟你沒有關系。”
千日紅道:“你本是劍宗英才,正道翹楚,卻為個妖女自甘堕落,值得嗎?”
玲珑道:“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瓊樓身在中原,位列邪道,你卻私通滄海,驅策暗流,意圖引魔道東渡,這又是何居心?”
千日紅挺胸拔背,昂首道:“我本是滄海的人,談何私通?事到如今,既然落到你們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以為我不敢?”玲珑眼神狠厲,“實不相瞞,我這次就是奉那位的命令,帶你的腦袋回去交差的。”
說罷,雪名劍尖微抖,就要割斷千日紅的咽喉!
“樓主!”
“紅姐——”
瓊樓衆女目眦欲裂,失聲驚叫。
就在千日紅要死于非命時,忽聽“叮——”的脆響,雪名劍卻被星主的三指“獄風”彈偏——劍尖距離千日紅的咽喉僅差半寸。
玲珑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冷冽,“令主,你這是做什麼?”
星主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深沉,半晌,他說道:“奉至上之命,将暗流的主人押回秘海,他要親自訊問。”
雁妃晚蹙眉,“但我聽到的命令,是拿她的腦袋回去複命……”
星主不以為意,“是的,但将她押回秘海,是我接到的命令。”
玲珑和星主對峙,最終還是以雁妃晚的冷笑結束。她這時已經明白,元無真根本沒有信任過她,甚至還拿千日紅的性命來試探她的忠誠。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她和暗尊之間本來也隻是交易合作的關系,彼此并不需要足夠的信任。
隻要任務完成就好,目标人物是死是活與她沒有關系。
“殿主,這些女人要怎麼處置?”觜宿咧着嘴,望着瓊樓的女人,三寸的長舌舔舐嘴角,垂涎欲滴。
觜宿洪濤,在九幽秘海是有名的好色無厭之徒。看着眼前年輕貌美的女郎們,他毫不掩飾自己邪惡的欲望。
星主道:“通通押回去,等至上審出結果之後,我會把她們交給你處置。”
洪濤嘶溜把長舌吞回去,語氣既覺遺憾又覺興奮,“多謝殿主賞賜。”
“任務完成,我們撤吧。”
星主當即發号施令,讓所有人立刻撤出鳳凰巷,準備回歸九幽秘海。
當今霸佛斷臂,劍聖重傷,禅宗太玄更是秘海階下之囚。可以說,現在的他,已不懼怕中原武林任何人。但夜長夢多,假如在這裡耽擱太多時間,或許會因此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星主還沒忘記,魔君和仙隐現在可都還在中原呢。
魔君是前代滄海之主,千日紅執掌着滄海的暗流,倘若九幽對瓊樓出手的消息傳出去,别說他們能不能圓滿完成任務,就是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之數。
就這樣,星主和黑天十一宿押着瓊樓衆人迅速踏上返回九幽秘海的道路。和想象中不同,回返秘海的路途異常順利,他們既沒受到任何勢力的阻擋,也沒遭到任何人的襲擊。
七日後,直到他們将千日紅等人押到暗尊的面前複命時,都覺得此行順利得不可思議。
緻神宮中,暗尊高居座上,俯視衆人,身邊卻沒見那位忘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