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而出的心理活動讓秦萬裡渾身的熱氣呈爆炸式蒸騰而上,細密的汗水瘋狂從毛孔裡沁出。他聽到耳旁的那道呼吸聲明顯加重了幾分,脊背瞬間挺直僵硬,大腦飛速運轉。
要不地球爆炸算了!
他不敢看意持的表情,猛地站起身,動作突兀且牟足了勁。
沒戴眼鏡就被削弱了聽力的何問天沒聽清那句細小的呢喃,但被這突如其來一躍而起的動作吓呆住了。
秦萬裡被一道驚疑、一道灼燙的視線左右夾擊,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上個廁所。”
他兀自點頭為自己的說辭增加可信度,環顧四周,在坐姿向前傾,用一雙長腿将他包圍的意持和把腿伸長癱倒的何問天裡選擇了後者,手腳并用地從何問天、沙發、茶幾之間擠了出去。
他左腳輕右腳重,步履虛浮蹒跚的背影,像極了一隻落荒而逃的小鹿仔。
何問天撓頭:“你跟萬裡說了啥啊,他這麼大反應。”
他回過頭,即便是近視眼也“看清了”雙手十指交叉抱在颚下的意持表情中的不善。
意持黑眸深沉,倨傲地揚起下巴,被清晰分明展現出來的的流暢下颌線給他平添了幾分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何問天突然冒出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既視感。
隐于黑暗中的獵豹正在威懾驅趕自己盯上的獵物幼鹿身旁那隻正在抓耳撓腮吃香蕉的紅屁股猴子。
管猴子什麼事!
不對!誰特麼是猴子啊!
無端幻想退!退退!
何問天雙手十指中指并攏指在自己太陽穴上,給自己施法。
礙于房型問題,意持家的客衛沒有做成三分離,隻做了簡單的幹濕分離。甫一進入,秦萬裡的視線就被寬敞衛生間最裡的浴缸攥住了。
完全是夢中情缸。
秦萬裡一直很想在家裡裝浴缸,可家裡的衛生間都太小了,浴缸實用性又不高,父母考慮了幾版改造方案後,最終還是作罷了。
他沒敢多想,雙手撐在門口的洗臉台上,借着手臂的力量支棱起了有些發軟的身體。
雖然那句……不知羞恥的句子,确确實實是當下最真實的心裡話,但他不能,至少不應該——
這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饑渴?!
明明前幾個小時還說着什麼還不喜歡,等喜歡了再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就好像、就好像之前拒絕的話像是什麼欲迎還拒的調情一樣。
尴尬和羞恥感萦繞在秦萬裡的腦海裡,他握緊拳,腳趾都忍不住蜷曲起來。
他萬裡打開水龍頭往自己臉上拍了些冷水,想讓自己的體溫快速冷卻。
夏日午後,沒有空調的廁所比想象中悶熱。因為羞恥而起的燥熱冒虛汗倒是沒冷靜下來多少,不知不覺秦萬裡又出了一身汗,涼水混合着汗水打濕了他的淺灰色的長袖袖口,貼在了他手腕上。
他視線凝在手腕上,深思良久。
現在對意持一見鐘情的自己和五年前與意持相戀的秦萬裡,對自己來說就是兩個完全不相幹的個體。
對意持來說,今天是重逢日,他會把現在的自己,套入他記憶裡五年前遇到過的秦萬裡身上,他所有的情緒都是對着五年前的秦萬裡産生的。
可對現在的秦萬裡來說,自己是第一次見意持。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于自己而言是不屬于自己的——這是他車禍後一直都存在、無法抹去的“高中時期的秦萬裡”和“現在秦萬裡”割裂感。
他很清楚高中時候的秦萬裡,在父母、何問天、以及其他人口中是多麼耀眼的存在。
可現在的秦萬裡不是,他隻是一株為了快速長大而被連根拔起的秧苗。是無法自主發光的,隻能在太陽陰影裡汲取一絲光芒的渺小星體。
如果意持發現自己早已和五年前截然不同,他會失望嗎?又如果在未來這種可能真實上演了,自己會難過嗎?
等!等!
什麼一見鐘情?
秦萬裡望着鏡子裡的自己睫毛閃了一下,大腦當即決定先撇開這個小問題不談。
現在重要的大問題是——
秦萬裡拉門而出:“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囤一點水?”
他腦海裡浮現出在這表面平和的現狀下,一些可怕的設想。
現在他們在意持家裡,除了何問天來時爆發過一些驚險的,和喪屍之間的直接對抗,再之後就隻有新聞、親人朋友圈裡聽到看到的内容。
雖然在盡力思考這樣情況的應對方法,但忽視了一些身處于安全和平年代裡理所當然的事情。
比如水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