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扭身沖向了302門口的段澤雪。

段澤雪猝不及防，手上也沒有好的武器，他一個側身躲過了喪屍的撲擊。

但這喪屍的身體靈活性和柔韌度極佳，上半身和下半身幾乎扭成了九十度。以一個常人做不到的扭曲姿态，在撲咬落空以後又發起了第二次進攻。

段澤雪的反應也很快，緊繃起全身的肌肉，一腳正踹在它的肚子上。

而那喪屍也猛地抓住了段澤雪的小腿。

隔着秦萬裡給他包裹的防風褲管，段澤雪能清晰地感受到喪屍緊抓着他小腿的冰冷手掌，和它的指甲片劃在防風褲上詭異觸感。

喪屍張開嘴，正準備咬下——一根椅子腿正好塞進了它大張的嘴裡。

它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但那根方形的椅子腿跟随它的動作同樣往後伸了些。

意持再用力一推椅子，喪屍的美甲再也抓不住段澤雪腿上滑溜溜的防風褲，被逼退到了302門口的角落。

段澤雪得以脫身，轉身擡頭的瞬間，視線正好對上了抓着音箱先生不放的喪屍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球仁。

這位一直在觀戰的喪屍忽然從鍵盤上站了起來，猛烈嚎叫一聲，極其憤怒地把手上包着三角内褲的音箱先生扔出了換氣窗。

“快走！”意持吼道。

段澤雪兩步沖進了301内，意持也緊跟其後。三四樓中間那隻喪屍雖然站了起來，但看到再一次撲起來的“女朋友”後，又“撲通”跪到鍵盤上。

而在301門後的何問天在看到三人全都進了門，果斷推門。門在關上之前，意持從門縫裡看到伸手撲來的癡女喪屍。

“砰”得一聲，大門關死，将兩邊完全隔絕開來。秦萬裡不忘順勢把手機貼着門放好，确保和音箱的連接順暢，這才癱靠在牆上。

一時之間，301的門口隻有三人粗重的喘息聲。

意持對面正好是因為腿軟靠在牆壁上神情有些渙散的秦萬裡。意持的視線幾乎黏在他身上，仔細上下觀察他身上是否有傷口。

沒在外面和喪屍正面對抗的何問天同樣驚魂未定，拍了拍因為緊張而心跳劇烈的胸膛：“萬裡，你剛怎麼敢的！”

這句話似乎點醒了還在死裡逃生複雜情緒裡的意持。

他抓着秦萬裡的肩膀，把人推到牆上，赤紅着雙眸，咬牙切齒：“秦萬裡！”

秦萬裡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肩膀上的力道讓他吃痛：“疼……”

看秦萬裡是真的痛狠了，眼尾有些濕潤，何問天不幹了。

他推推意持的手臂，但後者紋絲不動：“意持你什麼意思！你放開放開，撒手！萬裡是有些沖動，可他也是想保護才沖出來的！你不謝他就算了，兇他幹什麼！”

意持置若罔聞。

秦萬裡覺得自己的肩膀在顫抖。分不清是因為疼痛讓自己顫抖，還是意持的雙手在顫抖。

他知道意持為什麼這麼生氣。

可如果不那麼做，萬一意持發生什麼意外——他想都不敢想。

他擡起酸軟的雙手，搭到意持的手臂上，全然接受意持的怒火，低頭輕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意持理智稍稍回歸，松開手上的力道。他把秦萬裡緊緊按在自己的懷裡，在秦萬裡的耳旁語氣危險又認真：“昨天就該把你關起來。”

好像也沒多理智的樣子。

秦萬裡掙紮着不贊同道：“……綁架囚禁是犯法的。”

豎着耳朵也沒聽到意持說什麼，但是發現自己白擔心生氣一場的何問天：“？”得，誰是小醜誰閉嘴。

段澤雪推了推眼鏡，獨自沉默地到客廳裡拆卸身上用膠帶固定着的、秦萬裡的衣服“碎片”。

他的身材和秦萬裡差了許多，就算腿能勉強塞進秦萬裡的防風褲的褲腿子裡，胯部和腰身也是塞不進的。

所以秦萬裡幹脆把自己的衣服都剪開，讓段澤雪套上褲管和袖管，再用膠帶固定在他身上。

也正是因為如此，剛才那喪屍才沒在他的腿上造成什麼傷口。

何問天在門口，現在走開也不是，不走又尴尬。

他幹脆趴到貓眼上看看情況。

在關門之前，那隻跪鍵盤的喪屍順手把音箱先生扔了出去，幫他們完成了計劃的最後一步。

何問天現在觀察外面，3樓的樓面上已經沒有任何喪屍了，二三樓的轉角也沒有隐隐綽綽的喪屍影子。

他一喜：“你們快來看，喪屍都不見了！”基本可以推測“做夢計劃”成功了一大半！

他正高興，下一秒，一隻喪屍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卧槽？還剩下一隻！”

仔細辨認，他驚叫道：“是跪鍵盤的那隻！”

那隻喪屍似乎也聽到了301門口傳來的聲音，目光炯炯地盯着301的門。

有那麼一瞬間，何問天以為它透過貓眼和自己對上了視線。他驚恐地往後退了兩步，成功踩到了好不容易從意持懷抱裡掙脫出來的秦萬裡的小腳趾上。

秦萬裡痛得龇牙咧嘴：“何問天！”

何問天扭頭就跑：“哪有兒子叫爸爸大名的，你這是大逆不道！”

剛才還氣氛緊張的301内又重新回到宛如好友聚會般的氛圍——其中一大半都是上蹿下跳亂跑還猴叫的何問天帶來的。

意持剛剛進了主卧，客廳裡就響起了熟悉的吉他旋律。

秦萬裡已經很熟悉意持的手機鈴聲了，沖着卧室那邊喊了聲：“意持，你手機響了。”

意持沒有回音，秦萬裡剛想去拿茶幾上的手機。

從茶幾另一邊的段澤雪伸出手，在秦萬裡之前拿起了手機。

秦萬裡愣怔了兩秒。

段澤雪淡淡瞥了他一眼，低頭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

那段吉他旋律的前奏結束，十分熟悉的低沉男聲從手機裡響起：“昨天晚上夢到你了……”

秦萬裡呆愣在原地。

卧室那邊傳來意持的聲音：“怎麼了？”

兩個聲音，一模一樣。

意持也聽到了鈴聲，他臉上閃過一瞬的詫異，擡了下手。感受到褲子口袋裡源自手機沉甸甸的重量後，他的臉拉了下來。

“段澤雪，換掉。”他的聲音裡滿是不耐煩的威懾，長腿邁開，向客廳走來。

明明他的每一步都不疾不徐，跨的步子也不算大，可随着他逐漸靠近，壓迫感撲面而來。

意持的臉極富攻擊性，心情好時，眉梢和眼下的淚痣都柔和瑰麗，光彩奪目，攝人心魂。但當他這張漂亮的臉垮下時，那些昳麗的色彩瞬間就化作能穿透人心的冰冷利劍，讓人呼吸都困難。

他此刻正是後者的狀态。

和剛才在門口因為後怕而兇秦萬裡時眉頭緊皺的模樣不同，他現在臉上沒有明顯的怒容，就連上眼睑也隻是半垂着。

一個輕飄劃過的眼神，卻有着凜然的氣勢。明明是朝段澤雪發的火，一旁的秦萬裡也被波及到了一些，手心滲出冷汗。

段澤雪沉默不語，隻是在意持出現在卧室門口的時候挂掉了這通電話。

意持在秦萬裡的身旁靠前半個身位的地方站定，先前的壓力和冷然豁然消散。

他的聲音更沉：“段澤雪，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段澤雪定定看向意持，渾身肌肉緊繃，又在呼吸中逐漸放松。

見他沒有動作，意持繼續道：“你是什麼時候進過我的房間？”

段澤雪眼神移開，唇角動了動。他輕輕推了下眼鏡，一直保持嚴肅冷峻的表情也有了些微裂紋。

“四年前，你大一的時候。”他的視線晃到秦萬裡身上，又快速收回：“抱歉，我删掉。”

就連他一絲不苟的背頭也在他的動作中遊蕩了兩絲在他的臉頰。

他戳了兩下手機，把頭發重新捋成完美嚴謹的模樣，擡眼問意持：“你需要檢查一下嗎？”

意持抿了下唇，伸手接了過來：“可以。”

秦萬裡不太理解眼前發生的情況，小聲問意持：“這首歌怎麼了嗎？你唱的很好聽。”

意持的心情還沒完全恢複，對秦萬裡也難得有了幾分刺意：“等你全都想起來再說吧，秦先生。”

有些疏離和冰冷的語句秦萬裡心髒跳亂了一拍，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手已經拉住了意持腰間的衣角。

好似這樣就能夠使自己不會被意持推遠。

意持把手機扔還給段澤雪，居高臨下睨了眼秦萬裡的手：“做什麼？秦先生要投懷送抱？”

秦萬裡臉一熱，迅速松開手解釋：“不是，我的手自作主張——”

意持挑了下眉：“自作主張幫你投懷送抱？”

秦萬裡震驚，一秒退開三步遠：“我去洗把臉，剛出了好多汗黏糊糊好不舒服！”

他飛也似地逃進主卧裡。

打開主衛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來的何問天正撩起衣服，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

“卧槽！”何問天餘光看到有人進來，把掀起的衣服馬上遮了下去。

他眯着眼睛，定睛一看，靠着門口秦萬裡的身高把人認了出來：“你吓我一跳！”

他肆無忌憚地重新掀起了衣服。

秦萬裡才被吓了一跳。

“投懷送抱”那四個字一直萦繞在他耳旁，以至于他都沒有注意到主衛有人。何問天還一驚一乍的，生怕吓不到人似的。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秦萬裡關上門，取下昨天洗澡用的毛巾洗了把冷水臉。

何問天：“就看着他們要吵起來了，我就偷摸先躲起來了，以免誤傷。”

秦萬裡了然：“沒吵起來，現在好像沒事了。”

何問天擦完身體擦胳膊，秦萬裡使勁搓揉着臉，兩個人好似回到了高中時期學校組織旅遊一起去澡堂的時候。

秦萬裡腦海中似乎盤旋着飛過一些類似的畫面，再深究就有些暈乎了。他甩甩頭，把何問天甩出腦子。

“他倆到底咋回事啊？”何問天擰了一把毛巾，挂上毛巾架。

秦萬裡臉越揉越紅：“我也不比你知道的多！”

何問天不信，大聲翻舊賬：“你為了和那個男人談戀愛，那個暑假三次拒絕了我！”

秦萬裡忙把衛生間的門關上，恨不能把毛巾塞他嘴裡：“那我不都忘記了嗎！忘記了就是沒有！”

何問天：“好好好，那你解釋解釋，為什麼昨天他洗完澡，你們在房間裡孤男寡男待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