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沙如雪,他們坐在沙丘上。付清衣把宋聞薰叫來了出來,也隻是一杯一杯地喝酒,并不說話,月光灑在他英挺眉目上,他擰開酒瓶,眼尾隐隐發紅。
宋聞薰嘗了一口燒刀子酒,比京城那些烈的多,灌下去,像火焰一路燒到脾胃,渾身升起一股暖意。
一貫話多的付清衣不說話,宋聞薰就有些不自在,她看着他的神情,斟酌了一下,決定自己開口:“老太尉說你前月中了毒箭,為什麼不告訴我?”
付清衣像是剛回神,愣了幾秒,淡淡笑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已經養好了,老頭總是大驚小怪。”
宋聞薰蹙額道:“這還不是大事?你受了傷,我一點也不知道,連問别人都不行,我甚至得裝作和你不認識,我……”
“那殿下呢?”付清衣打斷她的話,聲音溫和,語氣平緩,“你遇到那些事情,為什麼來信裡也不和我說?”
宋聞薰啞然,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看到那些信,以為你在京師過得很好,我以為皇後死了,三公主也死了,你可以安枕無憂,開開心心地當一個不曉世事的公主。”他聲音輕輕的,“我一想到上戰場可以護你周全,就覺得行軍生活其實也沒有那麼累。可是你過得不好。”
“以前我還能想盡辦法去宮裡找你,現在你過得不好,我空會打仗,連陪在你身邊都做不到。”付清衣又灌了一口酒,直直地望着她,沒什麼表情,但宋聞薰卻覺得,他好像下一秒就快要撐不住了。
蕭瑟的晚風拂過他們相對而坐的影子,良久,她道:“我過得比以前好。”
“德妃死了,姜丞相為了補償我,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奇珍異寶送到我府中。”
“父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恍惚,常常召我入宮,給我豐厚的賞賜,還封了我遼遠王,賜府邸家奴。”
宋聞薰深吸一口氣,攤手笑道:“你看,過去我得不到的,現在都得到了,多好的事情。”
付清衣的手拂過她的臉頰,他指尖有常年練武磨出的薄繭,撫在臉上有些刺,動作卻極盡溫柔,他慢慢擦去那些水澤,聲音微啞:“小騙子。”
宋聞薰:“……”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落淚了,原來自己也會落淚。她不自在地偏開頭,堪堪維持住表情,硬繃繃道:“胡說。”
付清衣盯着她:“我記得我過去帶你去桂花林,你也是這麼說的。”
這是他們重逢後,付清衣第一次提起舊事,宋聞薰有些愣怔,她禹禹獨行了太久,恍惚覺得那些甜蜜的瞬間,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神色自然一點:“都過了多久了,你怎麼還記着……好啦,我們誰也别說誰了……這酒真夠嗆人的。”
她最清楚自己那些話裡的真假,她想要權力,想要自由,想要他,除此之外的那些寵愛、皇恩、遲到的親情……對她來說都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