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寶送的是一張山契——鈴星宮後面緊挨着的那座山,等于直接給鈴星宮擴容了一倍有餘。
于是,兩人從本來最外圍的露天座次被引到了帶涼棚的座位處,旁邊的人基本都是二流門派。
向霄遠感歎:“厲害厲害,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啊。”
陳三寶點頭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向霄遠:“小少爺,在你那什麼算是真正的問題呢?”
“那可太多了,”陳三寶伸出手指一個一個數了起來,“太熱不行,太冷不行,卧榻軟不行,硬也不行,飯菜難吃不行,有蟲子不行,衣服不好看不行,鞋子不合腳不行……”
向霄遠本來想着自己能挺身而出幫陳三寶解決下問題,好讓他對自己另眼相待,結果這一堆“不行”砸下來,隻剩眼冒金星。
“公子當真坦誠。”一道清朗之聲插入,向霄遠和陳三寶同時擡頭看去,是位個子不太高的俊逸的青年。
青年笑道:“打擾了,小生于百泉,方才聽到公子一番言論,頗有感慨,忍耐不住出言打斷二位交談。”
陳三寶奇道:“我娘都嫌棄我毛病頗多,你有什麼好感慨的?感慨我矯情?”
于百泉“刷”一下展開折扇,搖了兩搖,說:“這有何矯情可言?世人愚昧又清高,不敢承認自己的欲望,我看公子坦誠真實,這才是君子作派。”于百泉看着陳三寶的眼睛放光——沒想到江湖上竟有如此俊美公子,如芍藥,如美玉,如天邊紅霞照亮了他的心!
陳三寶指了指自己:“我是君子?”
于百泉又搖了兩下扇子,靠近一步:“自然,吃喝命之本,玩樂人皆愛,有錢多享樂,無錢歸田園。不貪不嗔不癡不慢,難道不是君子嗎?”
“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陳三寶皺眉思索。
于百泉直直看向陳三寶,心髒越跳越快,忍不住兩步走到他旁邊,咧着嘴,撩起衣擺就往下坐。
向霄遠眯着眼,擡腳勾住椅子腿,向後一使勁。
“哎呦!”于百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陳三寶吓了一跳:“你……”
“來來,快起來,天兒熱也别往地上坐啊。”向霄遠飛速起來拽住他胳膊——用了八成力,那可真是能捏的石頭粉碎、精鋼變形。
于百泉臉色慘白大叫:“啊呀……唔……”向霄遠松開他胳膊,改成捂着他的嘴,說:“噓——小點聲,甄宮主壽宴。”
這什麼巨力怪人啊?!于百泉驚懼地看着向霄遠。
向霄遠挑釁地擡了下眉,向前一步,擋住陳三寶,說:“壽宴就快開始了,小老弟不趕緊去自己那坐着,來回亂竄什麼?”
于百泉看了眼向霄遠,又看了眼陳三寶,再又看向霄遠,了然道:“哦,原來如此。”
向霄遠:“知道了還不快……走。”
于百泉揉了揉胳膊,歪下身子,和陳三寶對視,說:“小公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向霄遠臉色立刻鐵青。
陳三寶小心看了眼向霄遠,才說:“我叫陳三寶。”
“原來是青蚨劍陳少俠。”于百泉收了折扇,看着向霄遠,同樣挑釁地擡了下眉,“咱們一會兒再見。”于百泉欠身告辭,氣度翩然,一轉身卻龇牙咧嘴,嘶嘶吸氣。娘了個腿的,那莽夫手勁也太大了!
向霄遠看着于百泉走遠,這才坐了回去。氣死人了,當着他的面,這人居然想要挖牆腳!嗯,雖然他也沒和小少爺有什麼吧,但是,這就不行。
陳三寶又觑了向霄遠一眼,見他似還在氣頭上,複又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
百裡旬指揮着一衆弟子和臨時雇傭的短工們忙忙碌碌。
甄珠半藏在海棠門後,看着百裡旬沉穩的樣子,面上發紅。如果自己也能去幫忙,站在大師兄身旁,和他一起……但甄珠很快又想起了爹娘的話,不由暗暗歎氣,隻能垂頭離開。
哪知一扭身,甄珠與人撞了個正着,匆忙道歉:“啊,抱歉,你沒事吧?”一擡頭,是個左額有淡青色胎記的男子。
男子看了甄珠一眼,沒說話,快步離開。
甄珠看着男子的背影,總覺的有哪裡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具體哪裡不對。搖了搖頭,她攏好鬥篷,搓了下冰涼的手,向前面去了。
胎記男子疾走一段後,回頭後看,見無人注意自己,加快腳步向前走,卻見路的另一邊,兩個鈴星宮弟子正迎面走來。
“你是哪位?前面是我唔嗯……”
砰砰兩下,兩名弟子幹脆利落地倒了下去。
胎記男子扛起一人,閃身将人扔進角落樹叢,扒了衣服鞋襪,自己換上。正要去處理第二人,卻聽另有腳步聲靠近,即刻屏息斂聲,靜若無人。
從樹叢縫隙看去,一個身材魁梧的疤臉大漢發現了躺在地上的鈴星宮弟子,他先是探了下呼吸,然後用腳踹了踹人,說:“喂,醒醒。”
地上躺着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胎記男子緩緩從腰間摸出一枚飛镖,瞄準大漢,一旦他有什麼反應……
“哎呀,可來不及了,人還沒找到呢,”大漢把昏死過去的人拖到路邊,“好好睡啊你,别躺路上給人踩了。”然後徑直走了。
胎記男子:……
疤臉大漢走後,胎記男子從樹叢裡走出來,把路邊的人拖入樹叢,把這兩人都塞了嘴,用腰帶捆好,這才整了整身上的鈴星宮紫色弟子服,向着宴會現場而去。
*
宴飲歡樂。
最外層露天場地裡,疤臉大漢在人群中來回穿梭,正是平西城裡那位貨郎。
這裡坐的都是不大入流的門派和三教九流,人員混雜,素質不一,因此格外熱鬧了些。貨郎行走時難免碰到一兩人,但因他臉上有一道疤,看起來十分吓人,倒也沒什麼人敢找他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