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外的打鬥聲愈來愈遠,逐漸消失,似乎是打到外面去了。白露把耳朵貼在棺材闆上聽了好一會兒,沒動靜,又把棺材蓋擡起一條縫。确定許老爺已離開靈堂後,爬出棺材,對“淫賊”二字耿耿于懷的白露朝那個修士道:“平白無故躺在棺材裡吓唬人家,變态!”
修士看了她一眼,也從棺材裡爬了出來,站在她面前,聲音清清洌洌:“我躺在這裡,本是為了查看此棺木的特别之處。”
白露打量着他,發現他腰間一柄木劍上,紋有一個小小的太極八卦圖。
她覺得,他身上的這柄木劍,有些眼熟。但她已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見過了。
原來是個道士。
“那你看出什麼了?”白露問。
道士嫌棄地從自己潔白的衣衫上撚起兩根她落下的頭發絲,語氣格外不近人情:“與你何幹?”
白露被他噎了一噎,算了,自己不留神占了他便宜,他認為她是個淫賊,不想搭理她情有可原。反正,她通過方才的事,已想到了些端倪。
靈堂内燭火明亮,她發現,自己與這道士躲的棺材,與其他幾個棺木都不一樣。這棺木的材質,是紅木。也就是說,這應當就是昨日出現在許府門口的棺材。
躺過這棺材的人,有那具不翼而飛的十三四歲男屍、許老爺、她,以及眼前這個道士。
那具十三四歲的男屍從昨日起就消失了,許老爺是活人之軀,照理來說,他們不會在棺材裡留下什麼濃烈的氣味。可白露卻從一開始躲進去,就聞到了濃郁的惡臭。
她本以為這道士是個死人,惡臭應當是從這個死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可當她靠近他的時候,卻并沒有在他身上聞到那麼令人作嘔的氣味。當她發現他是活人的時候,那氣味,就更不可能是他身上的了。
所以紅木棺材裡,一定還有别的東西。
白露直接掀開整個棺材蓋,借着明晃晃的燭火檢查。棺材邊緣還留有許多血迹,約莫是方才徐老爺和人打鬥時留下的。那股惡臭萦繞在鼻息邊……果然,她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團白色還帶着點點黴斑的物體。
許是想到了一塊兒,她正要伸手去拿,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卻率先拾起了那物體。
隻見白衣道士站在她身側,掌心托着一方白色的蠶絲帕,帕子包裹着那團髒兮兮的物體。除此之外,白露還瞥到修士腰間挂的一個鼓鼓囊囊的銀色繡雲紋錦囊,看起來裝了很多錢。她垂首看了看自己一隻伸了一半的、什麼防護措施都沒做的手,心中不由得感歎:有錢人就是講究。
白露把目光挪回到道士掌心之物上,道:“這是半個肉饅頭。”
道士颔首,說:“已經發黴了,應該是放了近兩日。”
白露按照時間推算,許夫人施舍路邊男孩的時候,是昨日午後,至現在,已經過去了一日有餘。而許夫人當時給他的,就是幾個肉饅頭和棺木錢。
依這個思路,附在許老爺身上的邪祟,很可能與許夫人救濟過的那個男孩子有關。
可,若真是如此,許夫人明明是幫助那個男孩子,他應該報答她才對,如何要鬧得整個許府都不安甯?
白露表現得分外疑惑,她看了看那個道士,他的臉色卻十分平靜,她忍不住問道:“你知道許夫人在街頭遇見過一個小孩的事麼?”
他點了點頭,沒有細講,言簡意赅說了三個字:“他死了。”聽上去,他不太想與人攀談。
死了?這麼突然?
深夜起風,帶着涼意的晚風吹開靈堂大門,還沒來得及把門阖上,一個年近不惑,滿身是血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現在不遠處,他手裡提着半具人屍,目不轉睛地盯着靈堂。
阖門的手一顫,背上頓時冒了冷汗——許老爺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