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白露的腦子裡不自覺地浮現出風姿綽約、風華絕代,俊到看一眼就能讓人做個春夢的唐谷雨,直挺挺立在街頭,穿着露背衫的畫面……
白露搖了搖腦袋,仿佛都能聽到自己腦袋裡的水聲了。
不成不成。唐谷雨的背,怎麼能被别人看!
她給他掖了掖被子,掰着手指頭算錢。首先得賺錢給唐谷雨買些草藥,其次要給他做身衣服,最後他的身子不曉得要養多久,這期間得給他買些有營養的食物……算着算着,白露覺得,自己發家緻富的路可能就斷送在他身上了。
不過,念及唐谷雨這人的好,她心想累死累活外加破點财,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
白露自诩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
與此同時,窗子被風吹開,陽光斜照入牖,金燦燦的窗台上多出一團陰影。
陰影背朝夕陽,搖了搖尾巴,四條小短腿一彎,跳下了窗台,朝前走兩步,又一彎,蹦到了唐谷雨枕邊,朝她奶聲奶氣一叫:“喵嗷~~”
嚯,它居然一路跟來了。
白露在它腦袋上揉了一把,毛還挺順,想必平時沒少被打理。
于是,她對唐谷雨的認知又深了一層。想不到這個表面上很冷漠的男人,竟是撸貓的一把好手。
且,他的品位也有些清奇。
貓分黑貓白貓花貓橘貓。唐谷雨平日裡總是一身白,卧房裡的器具也大多是白的。顯然,他對白這個顔色有着令她難以理解的執着。白露甚至懷疑,唐谷雨待她實誠且寬容,是不是因為她姓白。
所以她覺得,既然他那麼喜歡白,就算養小貓,也該是養隻白貓嘛。怎麼就養了隻黃黑相間的貓崽子?
唐谷雨這人幹出來的事,總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緊接着,門也被打開,一團白色的毛球從門縫兒裡擠進來。
小毛球十分自來熟地跑到白露腳邊,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親昵地舔了舔她的腳踝,然後蹬起小短腿往榻上一蹦,汪汪汪地在唐谷雨耳邊叫喚幾聲,乖乖和小貓崽子一起趴在唐谷雨枕邊。
他居然還養狗!
貓不養白的,狗倒是養白的了。
白露又順手在小奶狗的腦袋上摸了一把。小奶狗的尾巴搖了搖。
一貓一狗油水撈足,白露心滿意足。她召來鬼傀儡道:“今晚你在這守着他,莫讓其他鬼怪近了身。”說罷便大步離開,扛起她的算命小旗,準備出門賺錢。
時隔數日,走上街頭。阿清照舊盤在她的袖中。他總是垂着個蛇頭,情緒分外低落地叨叨了一路:
“哎,谷雨哥哥什麼時候才能醒呀?”
“谷雨哥哥要是留了暗傷可怎麼辦呀。”
“谷雨哥哥會不會醒不過來啊?”
白露道:“憑什麼明明我倆外表看上去是差不多的年紀,你喊他哥哥,卻喊我奶奶?”
“你都一百二十歲啦,他才十八呢!”阿清道。
“十八,那是表面現象。告訴你,”她道,“其實他已經一萬多歲了,你算算,該稱他一聲什麼比較合适?”
手臂上的小蛇一愣,似乎是算數去了。總算安靜了。
翌日清晨,天上飄着小雨。白露頂着兩個黑眼圈揣着剛賺來的錢走進裁縫鋪。
剛進門,便見着天花闆上附了一大群蛾子。掌櫃白白胖胖,光秃秃的頭頂頂着片桑葉,穿着一身絲袍,十有八丨九是隻蠶精。
白露心裡挺驚訝,這世道真是變化萬端,居然連蠶都能修成精了。
見有人來,掌櫃咧嘴一笑,整張臉便皺巴巴扭成一團。他道:“姑娘來定制衣裳?要蠶絲的,還是要麻布的?要什麼式樣?什麼尺寸?”
白露點點頭,猶豫片刻,心想唐谷雨既然對她那麼好,那麼她也當禮尚往來,于是摸了摸自己還沒捂熱的錢袋,忍痛道:“蠶絲,就當下市面上最受歡迎的式樣罷,要白的,怎麼好看怎麼來。”
她想了想唐谷雨的身高,邊比劃邊描述道:“尺寸麼,具體我也不曉得。我大約高到他肩膀,肩寬腰圍什麼的,你可以根據身長推測一下,他的身材很标準。”
掌櫃的臉抽了抽,面露猶疑之色說:“姑娘你描述得未免也太抽象了些……”
白露忍心中劇痛從錢袋中摸出二兩銀子,“勞煩……”
事實證明,亂世中不管是人還是精,處世時皆秉承着錢财為第一要義的精神。
掌櫃的嘴角揚得更高,面皮皺得更厲害,他眉開眼笑地接過二兩銀子道:“雖然抽象,但是在下素來擅長制衣,漫漫妖途不說萬人,好歹也為上千人做過衣裳,量過上千人的身材。姑娘所交代的,難不倒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