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沒有!璧月姐姐做的才最合我口味。”
璧月指尖輕點她鼻尖:“小娘子又耍賴撒嬌,這招對公子管用,對我和黛雲卻未必。”
白雪亭心想不對啊,她何時對楊談耍賴撒嬌了?
還沒等她想通,外頭就傳來珠子叮叮當當碰撞的響聲,楊談闆着臉掀了珠簾走進來,坐在白雪亭對面,眉梢一挑:
“知道着家了?”
什麼跟什麼,怎麼還審問起來了?
白雪亭嘟囔道:“輪得上你生氣了?”
楊談也是氣鼓鼓:“溫家就那麼好?隻要一有休息就跑出去,除了能在老師講學的時候見你,其他時候我還以為蓬廬裡沒你這人呢。”
“楊行嘉!”白雪亭一腳踢他小腿骨,“我好不容易有個新朋友,你至于生這麼大氣嗎?”
她可聽不慣他那陰陽怪氣的腔調,當即倒豆子似的,嘴巴上非要争個高低不可:
“我在長安被公主嫌遭王爺怨的,就隻有惜文能和我說上兩句話,到西京來先有了你再有了绫羅,你不替我高興,反倒在這裡嫌我不回家了?”
白雪亭越說越委屈,恨恨地又踹了楊談一下。
楊談這下再不敢多說了,湊過來有些笨拙地溫聲哄:“行……行了,你想去就去嘛,我不敢發牢騷了,好不好?”
白雪亭拍了他手背一記。
兩人剛要和好,魏渺又從外頭走進來,笑得停不下來,還沒察覺出屋裡奇怪的氛圍,便先道:
“雪亭日日往溫府跑,你知不知道溫太守今日來和我說什麼?”
楊談往爐子裡添了炭火,又給白雪亭取來溫熱的手爐,才接了魏渺的茬:“說什麼?”
魏渺笑得有些無奈,“他來問,雪亭的婚事我這個當老師的能不能做上主。”
白雪亭滿臉迷茫:“什麼意思?我沒到議親的歲數吧。”
楊談卻像是察覺到什麼的樣子,他忙問:“所以呢?”
“所以,他說若能讓雪亭和溫家大郎定下婚事,他是願意得很。”魏渺喝了口茶,笑得嘴巴都發幹,“他的意思是,他想着報恩,想好好照顧雪亭。要是雪亭真的成了溫家媳婦,他們溫家定是舉全族之力愛護她的。”
楊談急了:“她才幾歲!”
魏渺悠悠道:“是啊,我也是這麼說。”
白雪亭心想這真是沒影的事兒,随口對魏渺道:“我還想不明白這些事兒呢,老師你就替我婉拒了吧。”
魏渺朝她眨眨眼睛:“放心,老師懂你。”
楊談臉色又沉了下來,輕輕對白雪亭哼了一聲:“叫你天天往溫府去,人家都打上你的主意了。”
“溫太守又沒惡意,他人還不錯,小誤會小誤會,說開就是了。”白雪亭渾不在意。
楊談更郁悶了,低聲問:“那你接下來還去溫家嗎?”
白雪亭理所當然:“去啊,等二月開春,绫羅還約我踏青呢。”
可惜天不遂人願,白雪亭又一次面對人生的急轉直下。
還沒翻過年,绫羅未婚夫家就傳來消息,說是家中有族老重病,希望晚輩早日成婚,沖沖喜。免得到時長輩去了,還要守孝三年,平白耽誤韶華。
绫羅匆匆遠行,白雪亭知道這事時,車駕都已出了西京城門。
她隻留給白雪亭一封信,說有生之年,期盼她來永州做客。
第二日就是除夕,西京轟然大雪,風急雲重。
白雪亭擁着狐裘坐在暖閣裡,窗外不知誰家放起煙火,映着窗紗一片燦爛金紅。
楊談為她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圓湯,“今夜煙花一定很漂亮,可惜你來了癸水,不好受風。”
白雪亭接過來,聲音還是虛弱:“黛雲和璧月不是都在外面?你也去看吧,我自己一個人待着就是了。”
楊談搖搖頭,輕聲道:“绫羅走了,你心情不好,我陪陪你。”
他說這話時很真誠,眉目被火光映照,白雪亭恍惚能看見外面是多漂亮的煙火人間。
她眨了眨眼睛,把碗擱下,目光移向窗外,語聲渺遠:
“我的确在想,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她有那樣疼愛她的爹娘,她遇到了和她很投契的惜文與绫羅。
隻是最終,或陰陽兩隔,或各奔東西。
這世間,她終究沒有能抓在手心的東西。
手背忽然一燙——是楊談溫熱的掌心覆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