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分析什麼……
細碎的話語仿佛一塊又一塊玻璃碎片,齊刷刷地刺向許達的太陽穴,紮得他頭疼欲裂,眼睛違背主人的意志,閉得死緊,眼皮好似一道沉重的閘門,将他緊緊鎖在黑暗深處。
在那裡,一張又一張泛黃的報紙雪花般飄下,漆黑加粗的标題泛着灰色的死氣——
科學家終于破解雙生蛇的秘密!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不死神話即将實現!
新時代,新人類!
雙生蛇是造物主最偉大的恩賜!
蠢貨!都是蠢貨!
人生數十載還不夠漫長嗎?
為什麼不知足?
為什麼要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為什麼要分析雙生蛇?
不能分析。
絕、不、能、分、析!
“絕對不能!”許達嘶吼一聲,從床上翻了下來,挂在他手上的點滴無辜遭殃,連瓶帶水砸下來,掀翻了床頭櫃上的水杯擺件,叮鈴哐啷一頓響,藥水也好茶水也好,摔了個一幹二淨。
門外的動靜一頓,有人匆匆闖進來,“你沒事吧?怎麼把點滴扯了?啧,手上都是血……别動,地上都是玻璃渣。”
許達眼前蒙着一層灰霧,壓根看不清,隻知道順着聲源抓人,“不能分析,晉楚,你聽到了嗎?絕對不能分析。”
“好好好,不分析不分析,你先回床上躺着。”晉楚随口哄道,把人抱了起來。
“你騙我!”許達緊緊攥住晉楚的肩膀,“聽我說,那是潘多拉的魔盒,不能打開!聽到了沒有!不要分析,絕對不要分析!絕對不能分析!”
晉楚深吸了一口氣,不是很想在這個時候跟他争執,“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什麼情況?你整條胳膊已經……”他放緩了語氣,“其它事情先放一邊,救命要緊。”
“不能放!”許達緩了緩,努力把惡心感壓下去,“你聽着,我沒事,過段時間就好……”
“過一段時間?”晉楚氣笑了,“我瞎嗎?不到兩小時功夫,你都快半身不遂了。還過一段時間?指望老子過段時間給你聯系火葬場嗎!”
“那你他媽就聯系啊!”
“你!”
許達五指用力,指尖發白,好似要硬生生從晉楚身上抓下一塊肉來,“你……你聽着,我打過疫苗,不會有事……”
“你當我沒讀過書?疫苗能解哪門子蛇毒?”
“閉嘴!聽我說。”許達喘了幾口氣,好容易才熬過又一陣眩暈,“這蛇不太一樣。我……我打的喪屍疫苗……晉楚,你知道我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你知道的……這蛇……魔盒……始作俑者……不能開……不能分析……你們要是不想……災難……不死……”
他急促地呼吸着,腦海裡各種畫面閃成一團,這件事還沒完全出場,那件事又冒出了頭。記憶割裂成無數陣營,紛至沓來,拼了命地争奪他的喉舌,以至于他沒有一句話說得完整,生生急出一額頭冷汗。
他說了什麼?
晉楚究竟聽懂了沒有?
他到底明不明白這件事有多嚴重?
這個世界那麼美好,那麼漂亮,那麼輕松,就連比賽都要發不痛不癢的假槍過家家。
大家說話都帶着笑,眼睛裡都透着光,心裡還藏着喜歡一個人的餘地,還有勇氣去期待地久天長。
這樣一個世界,怎麼可以被硝煙污染?
怎麼可以?
一個吻印在了他的眼角。
微涼。
許達愣住。
“我聽進去了。”晉楚抹去他額頭的冷汗,“許達,我聽進去了,聽你的,不分析了,我保證。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