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悄悄停在長公主府角門處,姜逢被安安穩穩地送回了長公主府。她滿心歡喜地踏進自己的院子,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見一句。
“跪下。”
姜逢的脊背僵硬起來,嘴角上揚的弧度緩緩回落。
一道淩厲的風聲襲來。
姜逢閉了閉眼睛。預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降臨。
那隻手停在了半空中,手的主人臉色蒼白,止不住地顫抖,指着她說不出話來。
姜逢屈膝,跪下了。堅硬的石子路硌得她的膝蓋生疼,但她仍面不改色,犟着不言,隻一味認錯。
“母親,是我錯了。”
姜姒閉了閉眼睛,“你可知,你這一走,給我留下了多大的爛攤子,與謝國公府的婚約,你還要不要了?”
姜逢擡起頭來,脊背挺直,“我不要。”
姜姒真是氣急了,“好好好,你不要,你不要,難不成你真要嫁進東宮,當個妾嗎?”
姜逢愣了,下意識地搖頭,“母親,我不當妾。”
姜姒恨鐵不成鋼,“你以為,朝中文武百官會讓我們姜家的女兒入主中宮嗎?你要嫁給太子,隻能為妾。”她手握兵權,她的女兒不能沾染一分權力,隻當一個閑散郡主,嫁入一個平庸的人家,是最好的選擇。
姜逢感覺膝蓋如針尖刺透一般,可她慣會忍痛,從小到大習慣了。
姜姒卻皺了皺眉,口中言道,“痛也不知道說出口,還不快起來。”
姜逢倔強地搖了搖頭,“母親,您錯了,我從來都不想嫁人。我隻想一輩子安安穩穩地待在您身邊,是您不願,一直把我推開,我隻能順從。”
“你不嫁人,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誰還能護住你。”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姜逢敏銳地察覺道姜姒口中話語深處藏着的悲涼。
“母親,你怎麼了?”
姜姒搖了搖頭,“你起來吧,我會去和謝國公府退婚。這幾個月,你便去外面走一走吧。”她的背影中帶着幾分決然。
姜逢跪坐在原地。頭一次,不知道自己應當如何。
姜姒讓人帶着姜逢離開京城。如今姜逢身上藥性已解,再也不受什麼拘束了。
她可以等一切平息了再回來。
*
姜逢被送走的一個月後。
京城中
韓王是當朝的異姓王爺,與陛下毫無血緣關系,自從确認宿盛天這病治不好後,便一直蠢蠢欲動。
直到宿盛天突然把太子派去淮城赈災。
朝臣不是傻子,這般拙劣的手段,不會看不出來。
隻是陛下揣着明白裝糊塗,隻為自己這一脈留下一點火種,其他一概不談。
本來,不過一個不過及冠的太子而已,韓王都沒有放在心上,隻當他是聖上為了鞏固自己地位的工具。
沒想到,這般平安無事地過了幾個月。
姜姒這女人,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味神藥。韓王眼睜睜地看着宿盛天的病越來越好,眼看着自己再無可能,韓王終于忍不住了。
眼看着陛下從虛弱得下不了床,到如今這般精神十足,虎虎生威地。
在宿盛天纏綿病榻時,韓王沒少趁着這個機會勾結朝臣,貪贓枉法。
就等着陛下一命嗚呼,他好謀朝篡位。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韓王不信,他這異姓兄長不會借此清算他。
所以他隻能先下手為強,反了這朝廷!
他算好了一切,此時是最佳的時機。
江南水患,儲君被派往江南赈災。
北境蠢蠢欲動,姜姒離京,邊關守将不可妄動。
城門守将被悄悄換上了自己人,京城被封鎖了,任何人不得進出。
若是宿盛天這病再晚一點好,他能将禁衛軍統領都給換成自己的人。
屆時,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不過是手到擒來。
而此時的長公主府,空無一人。
韓王的算盤打得好。聽說長公主視女如命,若是自己将長樂郡主給綁了,不愁那姜姒不會倒戈。
長公主府空空蕩蕩,井然有序。誰能想到此時府外圍了好幾圈的私兵,嚴格把控,府中的人怕是插翅難飛。
皇宮
宿璟陪着宿盛天在禦花園曬太陽,屏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
“姜邺到了。”宿璟低聲說道。
“不急。”宿盛天親自沏了一壺茶,為宿璟斟上一杯茶,再給自己斟一杯,搖頭吹了吹,啜飲着。
“總得小心些才好。”雖然氛圍輕松,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宿璟難免放不下心來。
也不知父皇和長公主達成了什麼共識,一個個的都不急。
據他所知,北境新王來勢洶洶,兩兵相接,旗鼓相當,打得難舍難分,大哥最近受的傷可不少。太子說是去赈災,實則去了邊關,控住邊關那二十萬兵權,他們的計劃也就成功了一半。
如此,便又過了風平浪靜的三天。
這一日
自卯時起,這天色就不對勁了,積壓着大片的烏雲,烏壓壓地,就像天即将塌下來砸到地面上來。
一個時辰後,大雨傾盆而至。
京城玄武街,朱雀街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