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兒的一句,真給亓辛整的身形虛晃了一下,七上八下起來:
他在說什麼?
什麼喜不喜歡的?
自己方才真有那般明顯?
沈雩見她不做反應,估摸魚兒是上鈎了,暗自思量着:
小丫頭應是好面子,自己不如适可而止,給她個台階兒下。
沈雩邁步過來,重新靠近她,順着弓身,撫上她的手背,解釋着:
“這弓箭,我确是循着自己破烽的形制所做,怎麼樣,威力不一般吧?我瞧着你日日不離手,大抵是喜歡吧。不然小九以為,我問的是什麼?”
亓辛被他噎得很不自在,忿忿地抽回弓箭,轉身向帳内深處的木鈎走去,留下一句不鹹不淡的答複:
“師父送的,自然是喜歡。”
沈雩籲出一口氣,暗自慨歎:
哄孩子可比行軍打仗都累啊,剛哄完那個大的,還得來哄這個小的。
他思量片刻後,主動提出來:
“你那些箭矢是不是用完了,要不要我命人再做一些?”
“随你。”亓辛氣堵,這人說話總是這般語焉不詳,憑何自己就得有問必答。
“行,小祖宗,是師父我要上趕着給你做,成不?”沈雩來到她身旁,在她發頂上揉了揉,溫聲問着:
“走,别置氣了,跟師父在甯北大營逛逛?”
亓辛确是對于那密辛之上的說辭,頗有幾分興趣,随即,跟在沈雩身後,打算見識一番。
“我父親,也就是老靖國公走得早,我不得不被趕鴨子上架,接手了這靖國軍主帥之位。我原本統轄的,就是咱們現下所處的騎兵營。你這三腳貓功夫雖是沒了,倒也不必太難過,今後大可多學些東西保護自己,畢竟,你也算經了大難了,應知曉身邊不可能時刻會有人相護于你。”沈雩說着,愈來愈語重心長起來。
“師父,你也會離開我的,對吧。”亓辛這話,仿佛不是在詢問,而是言明一個無可奈何的既定事實。
“小九原來不是不想回宮,而是舍不得我?”沈雩有幾分訝色,回頭瞅她。
又來,又來,亓辛真想縫上自己這不争氣的嘴,省得成日裡長了某人的氣焰。
沈雩扳正她的身子,認真地對着她一字一頓道:
“小九何須憂心,隻要你需要我,我就會一直在。”
亓辛不料,這人怎就破天荒地允起諾來,且聽聽看吧,估摸着,也當不得真。
跑馬場,騎兵營副統領正帶着部下訓練,見着沈雩進來,畢恭畢敬地抱起拳道:
“大帥!”
沈雩擺了擺手,示意他清場:
“今兒本帥要陪貴客,讓兄弟們先歇歇吧。”
不一會兒,跑馬場就隻剩下她自己和沈雩兩個人了。
沈雩牽過一匹馬,在她身邊停下道:
“不知是你這血丸的加持,還是你原本就會,你貌似很通馬性?”
“嗯,什麼都瞞不過師父。”
“這般優勢也是挺難得的,隻不過你禦馬不得要領。你既然叫我一聲師父,我總不能讓你吃虧不是?”沈雩拉過她,兩手持着她腰側,“噌”得一下把她抱上了馬。
“幹什麼,我又不是不會上馬——啊,喂……”亓辛話音未絕,沈雩已然在馬股上重重甩了一鞭,那馬載着她在場地裡瘋狂地在轉圈。
她被這猝然的變化激得招架不住,被颠得身體後仰,後背幾近貼在馬背之上,缰繩都快要從手裡脫出去了。
沈雩靜在原地,等着她适應節奏,不時地在場邊一度提點着:
“不要松手,借力把自己身子擡起來,往前傾。”
“不要實實地坐于馬鞍之上,你這般不僅會引得身子不适,還會使重心不穩。你要嘗試随着馬颠簸的幅度上下起伏。”
亓辛被這跑馬場的塵沙浸沒了幾個時辰,終于,大抵體悟到一些要領了,開始松拎着缰繩,飒爽地在馬場馳騁。她藕粉色的發帶在風中飄揚着,好似一道旖旎的浪花,一下接一下地肆意跳動着。
沈雩腦中空洞洞的,隻覺有一隻無形的手探入了他的心房,他羽睫随之微不可察地顫了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