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王亓烨注意到亓靈的反應,趕忙湊到跪在最前面的女子身邊,對着亓辛作揖道:
“小女初出茅廬,沒見過什麼大場面,沖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亓烨緊張地連連稽首,手下還暗暗戳着那女子,低聲道:
“你怎麼這般不懂規矩,還不快快謝罪。”
那女子顯然很不服氣,更着脖子反駁:
“我何罪之有?嘉陵長公主殿下為國出塞,乃大義壯舉,爾等腌臢仰敬和四公主之鼻息,有意冷落嘉陵殿下,我可不怕!即便我今日要折于此地,也要将這話挑明了,莫使英才空生寒!”
亓辛擡起下颌,傲然臨視着不遠處的亓靈,目光似寒刃出鞘,直直地剜進她的眼眸,話音卻是對着裙邊的亓烨:
“皇叔,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亓烨驚魂未定,仍是蜷着身子,聲音連顫不止:“臣,臣哪敢,臣哪敢勞煩長,長公主殿下挂心,隻,隻要長,長公主殿下安好,臣,臣便,便心安了。”
亓辛拂袖于身後,朗聲道:“皇叔日日殚精竭慮,挂心江山社稷、皇室和睦、萬民福祉,自是勞苦功高,待本公主回宮後,自會向父皇禀明,莫要虧了我朝股肱!”
“臣不敢,臣不敢,還望長公主殿下明鑒。”
亓辛不再搭理他,轉而彎下身來,托起方才為她伸張的女子的下颌,隻覺她的面容分外陌生:
“你倒是有幾分膽量。說說吧,你是何人?”
“臣女,乃漁陽王亓烨之女,亓湉。”
“原來是——湘凝郡主。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郡主之姿,倒是比那湘水之畔的夫人,更為清麗脫俗。”
“殿下謬贊。”
“今日本公主還須先回宮複命,改日若得湘凝妹妹造訪長公主府,自當夾道相迎。”亓辛起身,吩咐着左右,起辇回宮了。
“恭送殿下!”亓湉在地上還有些意猶未盡,而後便被亓烨拉起來,推搡着來到亓靈跟前跪下,氣若寒蟬地道:
“敬和公主殿下見諒,臣還有家事未理,今日恐無法邀您于府中小聚了,請您容臣料理妥當,而後攜小女親自登門謝罪,您看可好?”
亓靈抽動着已然青紫滲血的唇,善解人意道:
“皇叔既是無暇,阿靈也不便叨擾了,正巧今日長姐回宮,我們姐妹之間也好續續話。這次算阿靈爽了皇叔的約,皇叔不必放于心上。”
亓烨拽住已然按耐不住的亓湉,再拜了一拜:
“殿下寬宏,是臣考慮不周,您盡管去忙,臣先行告退了。”
亓靈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亓烨得到首肯,麻溜兒地從地上爬起來,揪着亓湉的衣袖就将她??往車辇上帶,吩咐馬夫逃也似的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辇上,亓湉抽出自己的袖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不明就裡地道:“你幹嘛?”
“幹嘛?你!”亓烨已然積怨許久,将腕高高揚起,眼瞅着一巴掌就要招呼下來,可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垂了下來。
亓湉瞪直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父王,您要打我?為什麼?您從小到大都沒打過我,現下我是有了何等天大的錯處,要您這般動怒?”
“你個不成器的東西!還嫌自己捅的簍子不夠大嗎?”亓烨盛怒之下,音調不自覺地升高了好幾度,而後意識到不對,掀開簾子,左右張望了許久,這才壓低聲音道:“官道人多眼雜,回府再說!”
漁陽王府。
四下府門緊閉,孰不知,其内各處,已然沸反盈天。
“王爺,郡主她何時遭過這般罪啊,求您手下留情!”
“王爺,郡主她也是心善,您也不能這般怪罪啊!”
“王爺,王爺,王妃她泉下有知,定也會心疼郡主的。”
……
在府内衆人的輪番求情下,亓烨停下鞭子,厲聲咆哮道:
“說,你錯了沒有?”
“女兒沒錯,為何要認?”
亓烨瞧着她滿背血痕,仍舊不服軟的倔強模樣,狠狠地搓了一把自己的雙頰,身子緩緩沉下去,坐在了地上,靠在她身側,調整好呼吸連哄帶勸地撫着她的發髻,語重心長起來:
“湉湉,是為父不好,将你困于王府許久,未曾見過外面的世界,不知人心可怖。長公主和四公主二人一直都不對付,朝中衆臣為了明哲保身,自當循中庸之道,不踏入任意一方陣營。而你如今這行徑,就是擺明了告訴大家,你支持的是長公主。那你讓父王怎麼辦?父王與你有裙帶關系,你我間任何一人的選擇,都代表的是整個漁陽王府,而如今這般,無異于将為父架在火上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