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德帝溫沉道:“平身。”
亓辛恭敬地起身,道:“謝父皇!”
晟德帝舉起酒盞,朗聲說:“朕得阿辛回朝,喜樂之至,今兒與衆卿共飲此杯,以賀嘉陵長公主新生!”
群臣同氣連枝,舉杯應和着:“恭賀嘉陵長公主新生!”
晟德帝滿意地颔首,對着亓辛慈眉善目道:“阿辛也入席吧,朕為你備了你最愛吃的椰皮芋泥糕,去嘗嘗。”
“兒臣,謝過父皇。”亓辛作了一揖,便在元皇後一旁的席位坐下了。
亓辛本身沒什麼胃口,加之,雖不覺亓靈會明目張膽地動手,可她這四妹妹畢竟腦子缺根弦兒,在此重大場合,倒也不得不防。
然,耐不住晟德帝總是往這邊瞟,元皇後隻得斜過身子來,悄聲問:
“阿辛可是不合胃口?這畢竟,是你父皇親自為你籌備的,來賓皆瞧着呢,阿辛也應盡些主人翁之儀,多少嘗一些吧。”
亓辛無法,隻得執起象牙箸,每道菜皆嘗了一小口,最後夾起一塊椰皮芋泥糕,咬下了一些。”
晟德帝偏過頭來問:“怎麼樣,還是阿辛記憶中的味道吧。”
那口椰皮芋泥糕化在舌尖,亓辛總覺味道與此前大不相同,又說不上哪裡奇怪,隻好先墊在舌下,回應道:“嗯,勞煩父皇還記得兒臣口味,兒臣,感激不盡。”
晟德帝:“那就好。”
待晟德帝方回正頭去,亓辛連忙略擡起闊袖,在無人注意的暗處,吐出了那口椰皮芋泥糕。
晟德帝站起身來,朗笑着:
“我大晟許久以來未有過這樣的喜事了,衆卿何必這般拘謹?諸位盡可相互間多走動走動,說不定,哪兩家還可結成姻親呢,朕,也好做個見證。諸位,暢所欲言,暢所欲言啊!”
而後席間,觥籌交錯,笙歌鼎沸,一酬一酢,遺簪堕珥。
亓靈趁亂往長公主席位瞟去,隻覺亓辛并未有任何異常,心下納罕:
是這攝魂散粉分量不足,緻使藥性減弱?還是亓辛定力太強?不應該啊,過去這麼久了,還沒反應。
亓辛注意到亓靈鬼鬼祟祟、似有若無的目光,總覺着她憋着什麼壞呢,又不願打草驚蛇,欲靜觀其變。因而亓湉來找她的時候,她總顯得神思遊移的。
“殿,殿下,好,好久不見。”亓湉酒量欠佳,幾杯精釀入腹,已是有些許微醺之感。
她晃晃悠悠地漫步而來,被亓辛向外延展的坐塌腳一絆,似是要跌坐下來。
亓辛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笑眯眯地嗔怪:
“湘凝郡主何故行這般大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公主仗勢欺人呢!”
亓湉聞言,臉刷地酡紅了幾分,小聲嘟囔着:“沒,沒站穩。”
“好啦,來,坐好。”亓辛把身旁被她踢歪的軟墊夠回來,将她從自己懷裡扶正到軟墊上,道:
“我離都許久,無友無故。前些日子,幸得郡主仗義直言,才未落下話柄,惹人非議。郡主如若不棄,我就當你收下了我這個密友,今後無人之時,你喚我名諱即可,不必如此拘禮。”
“求,求之不得。”亓湉欣喜若狂,舌頭更捋不直了,她鹿眼一亮,眼珠來回轉了兩圈,試探着開口,“那,那,辛姐姐,可,可以這麼叫你嘛?”
“當然。”
“嗚嗚嗚嗚,辛姐姐,我跟你講哦,”亓湉的鹿眼濕漉漉地,好似帶着空山新雨後,大自然吐息中,最璞然無華的純質,“我早,早就想去,想去找你了,是,是爹,是爹爹不讓,他怕,怕我,怕我卷入你們皇儲風波。”
亓辛輕柔地拍着她的肩,安撫道:“湉湉,你父王的話,不無道理,确實……”
“才不是呢!”亓湉一聽這話,酒都醒了大半了,倏而堵住她将欲自怨自艾的話,撅了撅嘴,道,“辛姐姐辛壬癸甲、雲心月性、氣質如蘭,與那些蛇鼠小人不可相提并論。”
亓辛瞧着她腮幫子鼓鼓的模樣,樂的不行,又不敢發作,繼而邊分神注意着亓靈的動向,邊打趣着回應她:“湉湉妹妹,你可真是博古通今,被皇叔逼着讀過不少書吧?”
“嗯嗯,不,不僅如此,爹,爹爹管這管那的,衣食住行以及社交都會管。”亓湉說着,眼神瞄到亓辛桌上的椰皮芋泥糕,伸長了胳膊拿起一塊,奇道:
“咦?這不是,辛姐姐你最喜歡的椰皮芋泥糕嘛,你怎麼不吃?你都不知道,爹爹平日裡都不讓我貪嘴,說是容易發福,便尋不到好的夫家了。正巧,我現在終于逮着機會可以嘗嘗啦。”
亓湉仰頭,火速地将一整塊椰皮芋泥糕塞進嘴裡,生怕被她父王瞧見。
亓辛恰巧眼神往亓靈那裡瞥了一瞬,再回過頭來,瞧見亓湉的嘴已然被塞得滿滿當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