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其實她說完,已然做好他說什麼都能接受的準備了,卻也未料到他會反問回來,因而也隻好草草地轉移話題,“言歸正傳,對對線索吧。”
“自從你說了慕容匪這個人不對勁,我就有一直派人在大理寺附近蹲守。”沈雩順坡下驢地說着:
“起初是發現,此人日日于菡萏坊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甚至是風雨無歇。我也曾懷疑過他是否有作秀之嫌,可他一無動機,二無必要,加之我暗中的走訪,大抵可以斷定,此人确為吃好嫖賭之徒。而為支撐他那些不良嗜好的開銷,他除去一直在貪贓洗錢之外,還在為一大人物辦事,以得報酬。”
亓辛聚精會神地不解道:“那為何,數年來,無人将其惡行,上報天聽?”
“大理寺中人,平日裡,衆人都巴結不過來,何故自讨苦吃?”沈雩眼皮子都不擡地冷言冷語:
“即便是有剛正不阿之輩上表,陛下也會為了揪出幕後大人物而先将這些事情壓下來,讓慕容匪極其主子以為陛下是真的昏庸無能,從而得以高枕無憂了。”
“再之後呢?”
沈雩道:“一日放衙後,他去了一片荒郊野嶺,繼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即便我的人當下就去了他的消失地查看,也沒能發覺什麼異樣。”
亓辛問:“那你怎知,他去的何處?”
沈雩撣了撣袖口的茶漬,不緊不慢地道:
“慕容匪是官差,人手衆多,慣常于差人辦事,沒事親自去那渺無人煙的地方作甚?再者,他是從地面驟然消失的,除去怪力亂神之說,那隻得是通過機關進入到地下。當初據我的人描繪,他有将自己的袖邊撩起來,露出了一段腕部,可肉眼瞧着,又無甚貓膩。”
“那你對此,作何想法?”
沈雩拿過茶壺,往她面前的杯盞中添了些水說:
“我初時,未敢妄作論斷,隻是隐隐覺着,他大抵是與什刹地下賭城有幹系,隻不過未得實據,而霜降救治了郡主之後,确定了此前他跟原觞接頭之時的藥包便是攝魂散,這才印證了我的猜測。”
亓辛還未摸到二者之間的聯系,便開口問:“為何攝魂散就定會出自于什刹地下賭城?”
沈雩氣定神閑地接應着:
“攝魂散未必會由什刹地下賭城制出,可其消息必然來自于那裡。攝魂散效力非常,不是尋常歌坊可以掌握的東西。它曾在前朝後宮之中猖獗一時,然陛下繼任以來,早已銷聲匿迹。連谷一票号都打聽不出分毫其來路,而今它卻這麼出現在宮宴中,實屬反常,除了那處,其他各處想必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亓辛問:“可你怎知,我會尋皇叔相助脫身?”
沈雩好整以暇地睨着她,懶洋洋地說:
“當時在後花園廂房,情勢危急,我又不宜久留。你既有閑情逸緻與我做戲,必然心下已有萬全對策,而那般境況,你本百口莫辯,而要尋一人,既能拉下水,又可反将四公主一軍的,也便隻有你漁陽皇叔了。”
亓辛瞧着他那遊刃有餘的模樣,不自覺地想要嗆他兩句:“你也是,不怕我把自己玩脫了。”
沈雩也不接招,竟少有的油嘴滑舌地應承着:“你要是連這點膽識智謀都沒有,陛下也不會專程讓你我合作,是不是啊,小九。”
亓辛實屬不習慣他這偶現的拿腔拿調的模樣,百無聊賴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摸到一方巾包的軟物後,驟然擡頭問:“對了,你這裡有醋嗎?”
“等下。”沈雩出了門,再回來時,手上已然多了個醋罐以及小碗,問,“你要幹什麼?”
亓辛接過醋罐和小碗,舀了幾勺醋到小碗中,從懷裡掏出一塊拿方巾包着的,咬過一口的椰皮芋泥糕,在其中蘸了蘸,它果真現出了淡淡的黃色。
“我就是,為了試試其中的栌木粉。”亓辛搓掉指尖沾上的粉末,淡淡道:
“攝魂散中其他成分,大多難以在市面上流通,必不好搜尋,如若貿然行動,反而會驚動他們,抹去痕迹。可這栌木,确為天然染料,他們隻會覺着,平日裡此物的購買者,定是數不勝數,他們混雜期間,必不會引人注意。而我們,就是要從這兒入手,雖說排查面大了些,可也算另辟蹊徑,說不定有意外之喜呢。”
沈雩松弛地坐着,活動了下肩頸笑說:“小九可真是女中諸葛,誰要跟你做對手,可要小心了。”
“少貧,好像說的跟你想不到似的。”亓辛無意與他掰扯,接下去道,“看樣子,慕容匪應是在為那城主辦事不假,因而将算盤子打在了亓靈頭上。可上次未能混進這什刹地下賭城,以後,還能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