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約會的對象也許不會知道,有一個少女每晚都如此虔誠的祈禱着:請讓我再見見他吧。
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女巫會早早的起來,到竈台前面輕手輕腳地為弟弟和父親準備食物。她知道如果出現非常刺耳的聲響,哪怕是一個罐子蓋落在桌上的響聲,也有可能吵醒他們。
那會讓整個早晨變得不可預料,因為和尖銳的叱罵聲一起傳來的,通常是緻死的魔咒或者能讓她疼至少一個星期的黑魔法。
這一切她已經習慣了。
這一天清晨,太陽的光暈剛剛把天邊染成橘紅色的時候。女巫揮舞着魔杖,完成了簡陋的一餐。
牛奶、黃油、面包、烤腸分成兩份依次擺放在木桌上。
她熟練地避開桌上的裂痕和凸起。有魔杖的輔助,全程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響。
她又轉身回到廚房,取了自己的那一份黑面包。輕手輕腳地走回自己的小卧室,雙手拂過精心準備過的衣裙。她雙唇顫抖着,無聲地歎息着:還不到穿上他們的時候。等一等吧,就快到了。
她躲在自己的小卧室裡靜靜的聽着。聽見他的父親和兄弟醒過來,一邊罵着一邊吃飯。大聲咀嚼的聲音伴着含糊不清的咒罵聲一起飄遠。等聲音全部停止時,女巫走出房門,靜靜的去收拾桌子上面的一片狼藉,再收拾廚房,清潔整個屋子。
這個過程一直在重複着。她低着頭盯着自己的手指,掰着手指一根一根算。早飯過去了,中午飯過去了……等到午後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就是她一日唯一期待的時刻了。
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如果去的太早,那麼在等待時,家中的兩個男人也許會因為找不到使喚的人而大發雷霆。隻有黃昏未到之時,才有機會看到騎士歸來的身影。
有時他會一個人飛馳而過。有時會三五成群和同樣高大健美的好友一起策馬而行,這種時候他會在這個不起眼的鄉間小路上停留的更久一些。
這一天格外的不一樣。這幾位青年用比往常慢很多的速度騎着馬,馬匹甚至沒有跑起來,隻是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因為騎士中間,出現了一個女人。那是一位打着帶蕾絲邊的小陽傘,穿着華麗的精緻長裙,端莊側坐在馬匹上的年輕小姐。
那無疑是一位美麗而又優雅的小姐。美麗到讓這幾位騎士都圍繞着她說說笑笑。
女巫專注地看着,看着他臉上同樣燦爛的笑,看着他因為那位小姐的回眸一笑而手舞足蹈。
女巫的眼睛慢慢變得酸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從胸中湧出。女巫不知不覺,竟然往前走了幾步,帶着一身枝葉,從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來。
那位小姐第一個看到了她,嫌惡地撇開眼,接着轉過頭對周圍的騎士們說了句什麼。所有人都把視線投注到了女巫身上,包括那位最特别的騎士。所有人發出了更大的嘲笑聲,女巫聽到他和别人議論着女巫的黑色舊裙子,嘲笑她毫無光澤的頭發,嘲笑着她呆愣的樣子……
在這一天,女巫的心碎了,眼裡的光芒消失殆盡。這時的場景仿佛一個導火索,她不再滿足于隻是靜靜地看着了。
接下來的回憶仿佛快進,夏悠看見女巫不再去看那個騎士,把所有自己的時間都用在卧室裡的小石鍋上。
一切仿佛在正常不過了。年輕又英俊的騎士追逐着美麗的小姐在陽光下奔跑,女巫在搖搖欲墜的破舊屋子裡,用蟲子和不知名粘液熬制魔藥。
在藥劑出鍋的前一天,她的弟弟帶着一張斑駁烏青的臉回家,砸壞了搖搖欲墜的小餐桌後,他又憤怒地抓着魔杖沖出去,一天兩天沒有回來。
第三天,她從父親似乎永不休止的咒罵中明白,弟弟把他那隻會發出黑魔法的魔杖對準了一個“麻瓜”。
第六天,她在廚房依舊做着飯。魔法部的官員來帶走了他的父親和弟弟。
第七天,誰都沒有回來。女巫拿着玻璃制成的水杯,裡面盛放着她這幾天的成果。女巫再一次主動地站在那條路旁。在騎士又一次經過的時候,攔下了他,又把散發着奇妙香味的水杯遞給了他。
騎士的眼睛逐漸變得空茫,虛假的狂熱充斥其間。
從此女巫擁有了自己想到過的,或從沒想過到一切,也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