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城裡,沒有比趙老爺更有錢的人。
身為城中首富,趙老爺還真沒遇到過什麼不順心的事,如果他今天沒有走進胡玉閣的話。
趙老爺這輩子最愛的東西有兩樣,一是黃金,二是美人。這城中黃金最多的地方,是趙老爺的家。美人最多的地方,則是胡玉閣。
胡玉閣,就是這孟江城中最豪華的舞樂坊。
名字裡帶了“胡”字,最具特色的也是這一個“胡”字。
孟江地處東南一帶,離着西域老遠,街上很難見到一個胡人。可這胡玉閣中,除了漢人樂伶舞姬,還有的是胡人美人。
西域的歌舞與中原大為不同,城裡人都愛圖個新鮮,胡玉閣自然是紅極一時,一個席位被萬人哄搶。到後來想進去看一場歌舞,不是靠砸錢就是得有些身份。
趙老爺錢财和身份都有,足夠随随便便進去胡玉閣。他去那裡,就是去散黃金的,聽個曲看個舞喝個酒,高興了就賞。那麼大方,胡玉閣裡的人當然是看見他就歡喜。
這日趙老爺正坐在樓上最好的包廂位置,聽着音樂聲,觀着胡旋舞,卻忽然被舞姬旁邊一閃而過的一抹紅影勾得移開了目光。
那是一個美人的背影——以趙老爺閱美人無數的眼睛來看,隻憑這背影,這就該是個美人。微卷的長發垂至腰間,寶石首飾編進發中,三千青絲之間流光溢彩,晃得人眼花。
胡人舞姬趙老爺見得多了,隻有這一個最為特别,這樣的身段氣質,必定是個絕色。果不其然,那美人轉過身來,正臉更是驚豔,尤其眉間紅紋似火,妖娆魅惑。
當然,也隻是趙老爺覺得美人妖娆魅惑明豔動人了。人家分明闆着臉,眼神還帶着幾分高傲,看誰都像在看一隻讨厭的蒼蠅。
趙老爺到底是年紀大了,眼睛有點花,如果他在樓下,離那美人近一點,就絕不會叫來閣中侍者,并且指着美人對那侍者說:“把那個新來的叫上來。”
侍者一看他指的人,愣了一下,為難道:“趙老爺……這位……”
見他猶豫,趙老爺身邊的狗腿子倒是先不耐煩了,呵斥道:“還不快去!耽誤了我們老爺,你家掌櫃的也擔不起這個責。”
侍者到底還是不敢得罪趙老爺,一溜煙地跑了下樓。趙老爺見他出現在美人身前,跟美人說了幾句。然後,那美人便跟着上樓了。
直到那美人站在眼前,趙老爺才發現,這是名看着頗為年輕的高挑少年。
趙老爺就算站起來,也隻到人家肩膀,更何況現在是坐着,簡直要擡起頭來才能看到對方的面孔。而自己身旁的護院,也比人家矮了半個頭。
這身形寬肩窄腰,修長矯健,明顯是個男子,隻是因為長得高了點,才讓他看去略顯纖細,隻看到背影的趙老爺就誤會了。
趙老爺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雖然弄錯了男女,趙老爺看美人的眼光還是有的。這個人是個男人,同時也的确是個美人。
那張臉有外族的深邃輪廓,但相比起其他胡人又顯得有幾分柔和。一雙眼睛微微眯起,顯得細長而狡黠,裡面的眸子并非碧綠也非青藍,倒是與漢人一般的褐色。看來這人不是純血胡人,大概也有些漢人的血統。
他膚色白皙,更襯得眉間那紅紋如同火焰,身上紅衣尤似丹楓。
少年嘴角帶着幾分笑意,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道:“聽說你是這城中首富?”
這胡玉閣中的人,哪裡會敢這樣對趙老爺說話,就算是新來的,也不該那麼不懂規矩。
若換了往日,有人這樣對趙老爺說話,早就被轟出去了。但此時看旁邊那胡玉閣侍者左右為難的樣子,這個胡人少年恐怕也大有來頭。
趙老爺皺了臉,不明白他問這個幹嘛。
下一刻,趙老爺眼前金光一閃,就見一柄小彎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拿着那柄刀的,正是眼前的紅衣少年。
衆人驚呼,護院不敢上前,那侍者也一時忘了喊人。
“香雲軒裡的白玉膏,就是你賣的?”少年笑了,眉間那簇火苗更襯得他面容明豔,隻不過他這笑裡卻有幾分令人後背發涼的殺氣。
他輕輕動了動刀柄,把刀刃往前送了幾分。
白玉膏?
趙老爺腦子裡飛速回想這三個字,但實在是眼前的刀刃太吓人,他是什麼也沒想起來,隻會支支吾吾地道:“别……别……有話好好說。”
而後眼前又是金光一閃,少年将那柄彎刀收了回去,緊接着趙老爺身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腳,直接從座上摔下。
“就是你,還錢!”
幾個護院見狀大驚大怒,正要上前,卻被侍者拉住。一轉頭隻見那侍者面色慌張,急切地道:“别别……他是……”
少年冷冷一笑:“浣火宮,楚晏!”
若是趙老爺稍微關心一下中原武林,就一定會知道這個名字。
幾月前開始,楚晏便以西域浣火宮宮主的身份,約戰中原武林高手。可接了戰書的人卻很少,畢竟中原幾乎無人識得浣火宮楚晏之名,而他挑戰的,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哪裡有閑心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