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當日的宴席比想象中還要隆重。

姜小滿被安排在廚房一角專門處理豆制品。她将"春花豆腐"切成薄如蟬翼的片狀，擺成花朵造型；"山珍豆腐羹"裡加入了大牛新采的蕨菜和蘑菇，香氣撲鼻；最特别的要數"蜜香豆腐"，潔白如玉的豆腐上淋着琥珀色的桂花蜜，再撒上幾片新鮮花瓣，精緻得讓人不忍下筷。

"縣太爺到——"

随着一聲吆喝，整個酒樓頓時安靜下來。姜小滿從廚房門縫偷看，隻見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緩步而入，身後跟着衣着華貴的家眷。

"那就是縣太爺？"她小聲問旁邊的廚娘。

"噓——"廚娘緊張地拽了拽她的袖子，"那可是鄭大人，出了名的挑剔。去年春宴有個廚子做的魚不夠鮮，直接被趕出去了。"

姜小滿心頭一緊，突然對自己的作品沒那麼有信心了。

菜品一道道送上，廚房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當輪到她們的豆腐時，姜小滿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珠。

漫長的等待後，周掌櫃滿臉紅光地沖進廚房："鄭大人贊不絕口！特别是那蜜香豆腐，夫人小姐們搶着要第二份！"

廚房裡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姜小滿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都在微微發抖。

更讓她驚喜的還在後面——宴席結束後，鄭大人特意召見了她。

"這蜜香豆腐甚合吾意。"縣太爺捋着胡須說，"聽聞是你與一個小姑娘共同研制？"

姜小滿恭敬地行禮："回大人，是家中妹妹的主意。民女隻是稍加改良。"

鄭大人滿意地點點頭："姐妹和睦，手藝精湛，難得難得。"他轉向周掌櫃，"日後這姜家的豆制品，可多送些到縣衙來。"

這句話的分量不言而喻。離開酒樓時，周掌櫃塞給姜小滿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除了約定的兩貫錢，東家加了五百文謝禮。往後咱們的合作，還長着呢！"

回村的路上，姜小滿的腳步格外輕快。春風拂過路邊的野花，帶來陣陣清香。她盤算着這筆錢的用途：先還清買地的欠款，再給阿婆和小草添置些新衣裳，還要給鐵匠鋪添些工具......

轉過山腳，她遠遠看見村口站着幾個人影。走近了才發現，竟是阿婆牽着小草，鐵匠師徒三人也都在，正翹首以盼地望着她回來的方向。

"怎麼樣？""縣太爺喜歡嗎？""掙到錢了嗎？"

七嘴八舌的詢問中，姜小滿笑着掏出錢袋，嘩啦一聲倒在路邊的石磨上。陽光下，銅錢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這麼多！"大牛驚呼。

阿婆顫抖着手摸過那些銅錢，突然老淚縱橫："好孩子......咱們家......咱們家終于......"

姜小滿輕輕抱住老人瘦削的肩膀："阿婆，這才剛剛開始呢。"

當晚，林家小院裡擺起了豐盛的慶功宴。鐵匠扛來一壇自釀的米酒，蘇娘子帶了縣城買的燒雞，連平日節儉的阿婆都殺了一隻下蛋的老母雞炖湯。

酒過三巡，鐵匠紅着臉站起來："小滿丫頭，我有個想法......"

原來他看中了村西頭廢棄的油坊，想和姜小滿合夥改造成專業的豆腐工坊。

"地方寬敞，還有現成的水磨。"鐵匠興奮地比劃着，"咱們現在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太耽誤事。"

姜小滿眼前一亮。她早就想擴大生産，隻是苦于沒有合适場地。兩人越說越投機，最後幹脆用樹枝在地上畫起了規劃圖。

"這邊放磨盤......"

"這裡可以建個熏房，做煙熏豆幹......"

"後院種上香料，随用随采......"

夜漸深時，衆人才依依不舍地散去。姜小滿幫阿婆收拾碗筷，突然發現小草不見了。

她在後院找到了小女孩。月光下，小草正蹲在菜畦邊，小心翼翼地把一束野花插在土裡。

"這是......"

"給娘的花......"小草的聲音輕得像風，"以前清明，娘都會帶我去采野花......"

姜小滿心頭一酸，蹲下身輕輕摟住小女孩單薄的肩膀："以後每年清明，姐姐和阿婆都陪你去采花，好不好？"

小草用力點點頭，大顆的淚珠砸在泥土裡。阿婆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後院，三個人的影子在月光下緊緊依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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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拂過院中新栽的桂花樹，嫩綠的葉子沙沙作響。姜小滿望着滿天星鬥，突然覺得，這個曾經陌生的世界，已經給了她最珍貴的歸屬。

明天，她要和鐵匠去看油坊；要試做新想法的茶香豆腐；要教小草認字......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但此刻，她隻想好好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