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一陣巨力,女人淩亂的頭發在空中揚起,孟觀槿眉峰緊蹙倒在地上,腦袋重重砸在地上,眼前一陣發黑。
“你幹什麼?!别在家耍橫,家都被你敗成什麼樣了!還打我媽,你之前怎麼說的!”
他走之前,男人跪在媽媽前面賭咒發誓自己再也不沾酒,好好下地幹活,他一放假回來就見到滿院狼藉,媽媽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孟瘸子一巴掌打在孟觀槿臉上,“敢教訓你老子,白眼狼就是喂不熟,吃多少米都向着外人。”
說着,開始對孟觀槿拳打腳踢,嘴裡罵罵咧咧,髒話不堪入耳。
女人嚎叫一聲,手腳并用,扒住男人褲腳,“當家的,當家的别打了,兒子他知道錯了知道錯了!你别打了!”
她緊緊抱着兒子,語無倫次,“快給你爸爸認錯,快認錯啊!孩子……”
孟觀槿捂着肚子,目光銳利看着男人:“你有本事打死我,隻要我在家一天你别想打我媽?我要請族老過來,讓我媽跟你離婚!”
男人動作一頓,盯着試圖擋在母親前面的孟觀槿,牙關咬緊,上次這崽子讓自己丢了這麼大的人,在他跪在祖先排位前發誓,哪有做老子的被兒子逼到這種地步,憋屈!
孟瘸子熱血上頭,轉身去廚房拿刀,“我要宰了這兔崽子,吃老子的,和老子的,反咬我一口,我要宰了他!”
孟觀槿踉跄起身,随手抄起掉在一旁的木棒,眼神死死等着男人背影,他雖然瘦弱,但還是有些力氣。
女人哭着跑上前去奪刀,轉頭喊道:“孩子,孩子你就認個錯,認個錯吧,你爸真的會打死你的!”她将菜刀奪下扔到井裡,哭喊着,聲音沙啞。
“錯沒有!錯沒有!”
“我沒錯!我沒錯!”
孟瘸子被他氣到極緻,騎在身上,蒲扇般大的雙手死死掐住孟觀槿脖頸,臉色漲紅,眼底血絲漸漸爬上眼球。
孟觀槿隻覺得那雙手鉗制着自己喉嚨,空氣逐漸從肺裡排空,耳鳴聲盤旋在腦海,眼睛逐漸向上翻,手指開始痙攣,指甲扣在地上,努力夠着不遠處的石頭。
砰——
暗紅的血慢慢洇開,和井台青苔融成詭異的墨綠色。暮色裡傳來第一聲蛙鳴,驚得她渾身一顫
“咳咳咳……咳咳……”
孟觀槿大聲咳着,整個人是死裡逃生後的虛脫,兩股戰戰,冷汗從背脊冒出,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顧不得地上的男人,想要拉着女人跑。
女人臉色煞白,渾身顫抖,看着地上的男人沒有動作。
“媽!我們走吧,去哪裡不能讨生活!我們離開這裡吧。”
女人搖着頭,看着地上男人的頭,頭顱有一處凹陷,活不了。
“不能走,不能走……”她有些語無倫次,指甲掐進肉裡,她掐住兒子肩膀,腦海裡閃過無數思緒。
電光火石間,女人抓住那一瞬而逝的念頭,看着孟觀槿,語氣癫狂:“孩子,村裡的人都知道你是被媽媽從别處撿來的,媽不是你親娘。”
孟觀槿搖頭,有些着急:“你是我媽媽,你對我好,就是我媽!”
他很害怕,雙腳發軟,仿佛踩在棉花上,找不到一處堅硬的地面。
懷裡被女人塞了個東西,他低頭,手裡躺着一塊玉。
女人一直把這物件收着,沒讓男人搶走。
“這是我撿到你時你身上的東西,我問了村裡識字的,這是祁,你叫祁觀槿,你姓祁,帶着這東西跑吧!”
少年搖着頭哭泣,“媽,我不走!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女人還記得那年,從城裡回來路上,溝裡傳出嬰兒的哭聲,她那時候因為男人酒後動粗,懷的孩子就這樣沒了,她看到這孩子第一眼便覺得這就是她的小孩。
“走啊!你不走娘就撞死在磨石上!走!”
女人突然發力将他推出院門,枯槁的手指深深掐進他肩胛骨,指甲縫裡還沾着晌午剝豆莢留下的青汁。
他攥着玉,滿臉淚水,“媽!你别不要我!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