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聞像是察覺到祁觀槿内心的不舍,轉過身拍拍他的肩膀,“舍不得?”
祁觀槿點頭,“有一點,我們以後會回來嗎?”
孟聞沒有回答,祁觀槿也覺得機會有些渺茫,他們還不知道會在哪裡落腳,也不知道之前那個司機怎麼樣了,會不會報警抓他們?
“小槿,我們開誠布公的聊聊吧。”孟聞晃一下祁觀槿的肩膀,示意他轉身。
祁觀槿轉過身,在黑暗中看着孟聞,孟聞的眼睛在夜裡很亮,招待所門口的彩燈時不時晃進房間,能看到孟聞的眼睛很黑。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孟聞要說什麼?
“如果那天晚上我回來的晚一些,你是不是打算殺了那司機。”孟聞突兀地問道:“從我在山上見到你開始,你書包裡一直裝着一把削鉛筆的小刀,很鋒利,但來到招待所後,你包裡的刀不見了,是落在車廂裡了吧?”
祁觀槿不敢回話,面具被撕扯下來,露出裡面破舊不堪的棉花。
孟聞在黑暗中沒有聽到回話,雙手枕在後腦勺繼續說道:“我知道你防備我,那司機羞辱你,你沒有立即還手,是擔心我在外面守門,害怕不能一次性解決掉兩個人是嗎?”
祁觀槿看着孟聞不斷張合的嘴唇,垂下眼眸,沒辦法反駁,此刻努力搜集的理由怎麼也擺不上台面。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相信我是嗎?”孟聞偏頭看着祁觀槿。
“嗯。”
孟聞看着他,無聲的笑了,“挺好的。”
祁觀槿打斷他,“不,不是的,我隻是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無緣無故對我這麼好?可這些天相處下來……哥你真的很好,你是個很好的人。”
“你幫了我,但我還這樣防備你,是我的原因。”
“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
孟門自顧自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在車上殺了人,你這一輩子都隻能躲躲藏藏的生活,你養母是想讓你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是嗎?”
祁觀槿的來曆或許不凡,從那塊玉就能看出來,像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包括他之前把玉拿出來,也隻是在試探孟聞會不會起别心思?
這一路上都帶着大大小小的試探,祁觀槿裝的太無辜了,險些把他都騙了進去。
祁觀槿在哭,一改之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可憐摸樣,而是咬着手,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孟聞像是察覺到什麼,手指往祁觀槿眼上一抹,指腹上全是水漬,他歎氣,“哭什麼,我又沒怪你。”
“你為什麼要戳穿我,我知道自己很無恥……但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不戳穿你,難道今後幾年一直看你演下去,你不累,我還累呢!”
祁觀槿聽到這句話時,有些詫異的擡頭,看着孟聞,“你……”
“唉,你猜對了,我打算管你到十八歲,成年之後你愛去哪去哪,我都不會管你,你媽媽對我有恩,那時候還沒你呢。”孟聞沒有細說,隻是簡單的将事情一筆帶過。
原來是他媽媽生前結下的善緣,他一直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孤苦無依,孑孓獨行,豈無他人。獨自面對人生中的風雨,聽從媽媽的囑托,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樣的活。
司機羞辱他時,他面上不從,但心底想的卻是:真好,也就這副皮囊還值些錢,這人總有折騰累的時候,藏在袋子裡的刀會派上用場,殺了人之後,該用什麼法子把孟聞也引進來呢?他要不要哭得很可憐把人引進來呢?孟聞好像很怕他哭。
祁觀槿渾身發抖,泣不成聲,牙齒狠狠咬着手背,一動不動,他其實不想哭的,但體内的液體順着眼眶奔湧而出,媽媽的離開,家被燒毀,村裡的人容不下他,他都抗住了。
孟聞溫柔的問話,終于成了壓垮祁觀槿的最後一根稻草。
“求求你,求求你抱抱我……哥哥你抱抱我。”祁觀槿啞着喉嚨哽咽出聲,他什麼都不怕,但他現在隻想要一個懷抱,一個能夠帶給他溫暖的懷抱。
孟聞歪着頭看着祁觀槿哭到喘不過氣,渾身顫抖得不成樣子,歎氣張開臂膀,緩緩将人抱進懷裡。
“你還小,就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你媽媽會很欣慰的。”孟聞有一下沒一下摸着祁觀槿的後背,“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你媽媽,她是一個很溫柔善良的女人。”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帶着你一輩子。你還小,等你完全能夠獨立面對這個世界,就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養你一輩子這樣的話我自己都不信,但我保證,供你到成年,也算是我給嬸子的一個交代。”
“之前的事,你處理的很好,但今後不要把自己放到那個位置上去,不值得你去搏,成年之前,你就做我弟弟吧。”
“至于往後,就看你認不認我這個自封的哥哥了。”孟聞的聲音有些嘲弄,将人輕輕地拍着安慰。
“我認,我認的……你是……你是哥哥。”這一聲哥哥祁觀槿喊得發自肺腑,真心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