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的抗下這次的迎擊,前壓的力道最重,吃下的力道也大,孟聞整個身體都開始搖晃起來,靠着圍欄努力不讓自己倒下。
他整個人都有點懵,隻覺得頭頂的日光燈有些刺眼,等意識逐漸回籠之後,耳邊傳來陣陣耳鳴,像是拉響的防空警報,腦海裡像是不停的放着煙花,轟的他頭暈目眩。
他發現自己正背對着對手,千鈞一發之間,憑借着身體的靈活性,躲過對手緻命的一拳。
兩人身體錯開,身位互相颠倒,對手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後背。
好機會!
孟聞察覺到這是自己在台子上唯一的機會,趁着對方沒有反應過來,憑借着慣性,一拳頭直直的揮向對方的腦袋。
一拳擊中目标,孟聞用了十成的力氣,甚至因為力道過大而造成的慣性向前走了兩步。
男人搖搖晃晃的到了下來,孟聞将人按在地上殺紅了眼,前擺,直拳狠狠地砸了下去,此時的孟聞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把對手打趴下,不能再讓他起來。
血液飛濺,溫熱的液體甚至濺到自己的臉上,孟聞絲毫沒有察覺,拳頭一下又一下揮動着,直到有保安将他拉開。
那人已經被打暈了過去,孟聞的額角也流出鮮血,順着臉頰流到嘴裡,口中的鐵鏽味令他露出今晚的第一個微笑。
祁觀槿坐在觀衆台上,遍體生寒,眼底的淚水倔強的不肯滴下,原來這些錢都是這麼來的?都是孟聞一拳一拳打出來的,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沒看到這場拳賽會怎麼樣?
孟聞是不是永遠都會瞞着自己?
他渾身顫抖,牙關咬得死死的,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導緻有些痙攣,指甲狠狠地掐進掌心。
祁觀槿甚至覺得自己掌心傳來的痛楚抵不過孟聞身上的十分之一,看台上的人開始逐漸散去,為了不讓孟聞發現自己,他僵硬的站起身來,跟着人流走向出口。
孟聞躺在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眼神無光的盯着一處,整個人很是放松。
餘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皺眉爬起來。
人流湧向出口,消失在拐角處,而那個背影也鑽進拐角消失不見。
“都打出幻覺了,呵。”
孟聞從八角籠裡鑽出來,周圍圍了一圈拳場的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祝賀他挑戰成功。
小周雞賊地從冰庫裡拿出一袋子冰,交給孟聞,“小孟哥,你冷敷一下,消消腫,頭上的傷口也要處理一下。”
孟聞禮貌地道了謝,借過他手裡的冰袋,一個人走進休息室。
“真看不出來啊,孟聞竟然這麼能打。”
“你沒看到隔壁那拳王磕了這麼多興奮劑,我看那身體早就不行了。”
“你懂什麼啊?再虛也是有實力的好嗎?小孟哥還是很有實力的,平日裡除了在拳場打工就是練拳。”
孟聞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皺眉看着額角的那一道傷口,破相了,要是被祁觀槿發現夠自己喝一壺的,上次他看到自己背上的傷哭了一晚上差點沒哄住。
這次不知道得鬧成什麼樣子?
小周端着一杯自己調的檸檬紅茶,走進了休息室,看到孟聞皺眉查看自己額角時,叫了出來。
“孟哥,喝點檸檬紅茶,我親自給你調的,特意給你調了一個無酒精版的。”
孟聞接過來喝了一口,眼神沒有離開鏡子,心裡思考着該如何在一晚上讓自己額角上的傷口消失。
小周見他孟哥一臉深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孟哥,你在想啥呢?”
“在想怎麼讓這道傷消失,不然回去不好交代啊。”
小周有些迷茫,“啊,你家裡人不知道你幹這個嗎?”
孟聞搖搖頭。
“不對啊,我之前在入口遇到一個人,說是你弟弟,來看你比賽來着。”
孟聞手上的那杯檸檬紅茶摔碎在了地上,眼神中帶着煞氣,“你說什麼?什麼弟弟?”
小周被這銳利的眼光一掃,覺得腳底有些發軟,結結巴巴的說道:“就……就就在門口啊,我路過的時候無意聽到一耳朵,說……說是你弟弟。”
孟聞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小周顫顫巍巍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休息室内,傳出一道暴躁的聲音。
“操!”
祁觀槿不知道在樓下坐了多久,隻覺得寒氣從腳底竄到了胸口,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慢慢的站起身,腳步遲緩的走上樓。
鑰匙在寂靜的夜裡發出的聲音格外的明顯,他緩緩扭動着門鎖,啪嗒一聲,門開了。
祁觀槿沉默着将鑰匙挂在挂鈎上,借着月色看到了挂鈎上的另一串鑰匙。
他定住身體,沒敢轉身。
他強忍着淚意,默默吐出一口氣,但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哥哥。”
黑暗裡坐在小凳子上的孟聞盯着他的後背,語氣溫柔:“這麼晚才回來,去哪兒了?”
祁觀槿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沉默着。
兩人無聲的對峙着。
孟聞歎了一口氣,拉亮了頭頂的燈,昏黃的燈光撒了下來,落到祁觀槿的身上,祁觀槿背對着孟聞,沒有轉身。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孟聞,孟聞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
祁觀槿真的很讨厭這種無力的感覺。
孟聞歎了一口氣,上前拉住祁觀槿的手,将他拖過來。
“小槿,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良久,祁觀槿開口,“上次看到你身上的傷後就有了懷疑。”
這事是他不對,但他沒想到祁觀槿竟然已經知道了,心裡有些忐忑,望向祁觀槿的眼神中帶着不安。
他想要說點什麼,但又不敢揣摩祁觀槿此時的想法。
“哥哥,疼不疼?”
孟聞隻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被人掏空了,整個身體都快成了一副骨架子,他有些害怕此時祁觀槿的反應。
心裡有些發慌,孟聞喉頭上下滑動,“你……你都知道了?”
祁觀槿的眼睛帶着一層朦胧的水霧,看向他時帶着盈盈的水光,“哥,我是不是你的累贅啊?”
如果沒有自己,孟聞說不定就不用這麼拼命的賺錢,也不用在意自己的身體,自己一點本事都沒有,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孟聞心裡脹脹的,被人強行打開心房往裡面灌了好幾杯酸檸檬汁進去,令他有些喘不過氣。
“你說什麼呢?你不是我的累贅,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人。”
也是我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
祁觀槿認真的看着孟聞的眼睛,想要從眼睛裡辨認出這句話的真僞。
男人的眼神溫柔,帶着一絲祈求。
“哥,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如果是因為我媽媽的囑托,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可以去工廠做活的,不需要上學,你……你也不用這麼辛苦。”
孟聞沉下臉色,上臂一攬,将人帶到自己跟前,“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承認這裡面有阿姨的情分,但更多的是我自已願意這樣。”
“我這段時間待你如何你應該能夠感受到,祁觀槿,我希望你快樂,自由的去享受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
“那你呢?你就在那個拳場裡打拳嗎?如果我得到的這一切是建立這上面,我情願你那個時候沒把我帶出來,你讓我怎麼受得了啊。”
淚水奪眶而出,再也止不住,哥哥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擁有更好的一生,而不是在那個兇狠的拳場裡,把腦袋随時别在褲腰帶上。
“瞎說,哥哥怎麼能不要你呢?”孟聞放軟語氣。
他将人抱在懷裡,細心的拍着祁觀槿的背,輕聲哄道:“哥哥答應你,這隻是一個過渡,哥用不了幾天就不會在打黑拳了,你相信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祁觀槿哭得難受,“有,你騙我在工廠裡搬貨。”
孟聞沒忍住笑出了聲,小朋友還挺記仇的。
“哥錯了,哥再也不敢了,你再相信哥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祁觀槿吸吸鼻子,鼻腔裡發出一個哼,“真的嗎?你不是哄我的?”
孟聞就差舉着手發誓了,“真的,真的,哥不對你說謊。”
祁觀槿掙脫了一下,被孟聞紋絲不動的抱在懷裡。
“幹嘛?我拿藥膏給你上藥。”
孟聞認真的看着祁觀槿,确定他不在生氣之後才慢慢松開了環在他腰上的雙手。
祁觀槿躬身在櫃子裡翻找着藥膏,身上的外套已經脫下,隻穿了一個毛衣,衣擺下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膚,白得像一顆瑩潤的珍珠。
瑩白随着祁觀槿的動作若隐若現,孟聞别過眼,沒再去看。
也太瘦了些。
祁觀槿那個幾瓶藥走到床邊,語氣硬生生的,“脫衣服,我要看你傷得怎麼樣?”
他乖乖的将上衣解開,露出赤裸的肩膀,以及傷痕累累的後背。
祁觀槿咬着後槽牙,聲音有些冷,“褲子,也脫掉!”
他看到那個人往孟聞身上踢了好幾腳,好多都是打在了大腿上,大腿上肯定也有傷。
孟聞不敢說什麼,一聲不吭的脫下衣服。
祁觀槿看着他滿是傷痕的身體,眼睛更加紅了,但更多的是心疼。
他的指腹輕輕的摩挲着後肩上的一處,輕聲問道:“這處是怎麼來的?”
孟聞沉默了一會,開口:“這是上次比賽受的傷。”
孟聞的背上有新傷也有舊傷,祁觀槿拿出藥膏,擠在手上,看着這處淤青,動作輕柔,像是呵護一件稀世珍寶。
祁觀槿親親的吻了上去,唇瓣還帶着一點涼意,輕柔如羽毛。
小時候自己調皮和小夥伴在村子裡到處捅蜂窩玩,被蜜蜂要的鼻青臉腫,哭嚷着回家,媽媽看了心疼,用農村土方子将香油抹在患處,輕輕留下一個親吻,笑着對自己說:“咱們小槿大人了,怎麼能哭得這樣慘。”
他拙劣地模仿着母親曾經給予自己的溫暖,試圖讓孟聞感受到他此時的難過和心疼。
孟聞身體一僵,感受到後肩上的親吻,他隻覺得那塊皮膚明明在夏日裡有些涼,此時卻變得燙起來,從肌膚處融入骨血,燃燒血脈,直直的通向心髒。
“這處呢?”祁觀槿指着另外一處。
孟聞隻覺得喉嚨有些發癢,明明之前已經喝過水了,但依舊覺得口渴。
“這是和人對練時留下的。”
祁觀槿吻遍孟聞身上所有的傷處,這些都是為了他受的。
少年半跪在他面前,唇瓣微涼,輕輕的吻上傷痕,擡頭是眼眸亮如明星,看向他時帶着心疼和一些他看不透的情愫。
“哥哥,你别在受傷了。”
“好,哥哥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