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聞這些天很忙,甚至有幾天大清早才回家。
居民樓的燈都已經熄得差不多了,隻有祁觀槿點着燈,坐在夜燈下看着手裡的英語書。
他背單詞的速度很,右手擺着樓上鄰居送給他的英漢詞典。
鄰居高中讀完準備去北區打工,在學校裡的書有用的沒用的都一股腦的搬回來,準備拿去賣廢品。
有天路過窗外的時候發現祁觀槿在背單詞,興奮的招手,“小槿,你要不要這本英漢字典,拿去賣廢紙也賺不了幾個錢。”
祁觀槿放下筆,眼睛睜的大大的,“小鄭哥,你這些書都不要了嗎?”
鄭義笑得擺擺手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打算去北邊打工,就我這豬腦子也考不了大學,這些東西到我手裡也隻有賣廢品的份兒。”
“我看你在背英語單詞,這本牛津字典就送給你吧,你拿去翻翻。”
祁觀槿乖巧的點點頭,打開窗子接過他手裡的牛津字典,“謝謝小鄭哥哥。”
少年長得很好看,真心道謝的樣子顯得更加懂事乖巧,小鄭紅着臉連忙搖頭,“謝什麼謝,大家樓上樓下的,你不知道我媽天天給我念叨,說你哥懂事又能幹。”
“别說我多羨慕了,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
祁觀槿聽他誇贊孟聞,也與有榮焉的點點頭。
孟聞在他心裡就是最棒的,有人誇獎他哥哥,祁觀槿自然得意,稱贊孟聞比誇他自己還要開心。
手邊的字典随意翻到一頁,lucky,幸運的。
他想自己也算幸運的吧,能夠從那個村子跟着孟聞逃出來,在江城生活,周圍的人都對他很好,大家都是好人。
媽媽見到自己過着這樣的生活也會為他高興吧。
不知是夜色掩蓋下的孤獨随着黑暗逐漸散發,還是他想到自己的媽媽,感覺心裡悶悶的。
他用厚厚的詞典蓋住自己的臉,淚水無聲劃過眼角,沾到帶着油墨香氣的頁面。
“媽媽,我過得很好。”
一聲呢喃從詞典下飄出,消散在濃濃的夜色中。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上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祁觀槿埋在書裡的臉擡了起來,一眨不眨的看着房間的那道門。
門鎖被輕輕的打開,孟聞輕手輕腳的開鎖,進門就看到書桌邊的祁觀槿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看着他。
孟聞:……
“怎麼還不睡,眼睛都熬紅了。”
祁觀槿用手枕着臉,偏着頭看着他,“哥哥最近都回來得好晚啊,已經快十二點了。”
孟聞有些疲憊的活動着脖子,對着祁觀槿長開雙臂,“過來。”
他汲着拖鞋走向他。
孟聞用手掐在祁觀槿的腰上比了比,笑着說道:“長胖了點,比以前好多了。”
之前祁觀槿抱在懷裡簡直咯手,渾身上下沒二兩肉,整個一骨頭架子,挂不住肉。
這段時間好不容易長了些肉,結果一場感冒又抵消掉,一夜回到解放前。
這些日子不停的給他炖湯做肉吃,也算是小有成果。
祁觀槿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疑惑,“胖了嗎?可是我看起來和之前也沒有什麼區别啊?”
孟聞将頭埋在祁觀槿的肩上,聲音帶着疲憊,“胖了點,不多,還得再給你補補,過段時間帶你去看中醫抓藥。”
後面的話逐漸說得斷斷續續,祁觀槿低下頭,看到他抱着自己累得睡着了,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疲憊。
祁觀槿沒有說話,學着他安撫自己的樣子,輕輕的拍着孟聞的背。在他摸過一個地方時,孟聞皺眉想要躲開,不想讓他觸碰。
“怎麼了?”祁觀槿的聲音溫柔至極,帶着一點引誘。
“疼。”孟聞毫無防備,嘴裡嘟囔着出一個字。
祁觀槿在床邊站了很久,面無表情的盯着牆上的一道裂,這房子的牆面隻是簡單粉刷過一遍,牆上因為年份久遠而導緻牆面裂開了一道口子。
醜陋、扭曲,讓祁觀槿覺得無比刺眼。
他将孟聞放到床上,去小隔間打了一盆水,仔細的替他擦拭着手腳,沾了熱水的毛巾慢慢劃過額頭,從眉心逐漸滑到孟聞挺拔的鼻梁。
睡着的孟聞帶着年輕人特有的朝氣,但面上卻做不出什麼多餘的表情,常年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看久了會令人覺得這人有些兇。
祁觀槿低頭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收拾幹淨後輕輕的爬上床,睡在孟聞的身邊,雙手抱着的他的右手,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不說,那麼自己就不問。
祁觀槿睜眼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他昨晚為了等孟聞回來睡得比較晚,連孟聞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揉了揉肩膀下床,走到書桌邊倒水喝。
桌上是一杯泡好的蜂蜜水,祁觀槿用手摸了摸,發現蜂蜜水已經冷掉,桌上還留了一張字條。
“今晚有事不回家,早餐在鍋裡,給你留些錢去樓下飯館吃,睡覺記得鎖門。”
祁觀槿放下字條,在書桌前坐了一會,端起那杯冷掉的蜂蜜水,喝得一滴不剩,起身打開房門,過道的竈台上放着一個蒸鍋。
裡面是蒸好的包子,看樣子應該是孟聞下樓去買的,見他沒有醒,就放在蒸鍋裡溫着。
他用手背試了試包子皮的溫度,還是熱的。
祁觀槿一口咬下去,裡面的餡兒竟然是芝麻糖餡的,孟聞買的竟然是糖包子。
他低頭笑了一聲,大口嚼着嘴裡的包子,嘴巴鼓鼓的,像一隻河豚。
他前段時間一直鬧着要吃樓下的糖包子,被孟聞義正言辭的拒絕,理由是他吃了太多糖,對牙齒不好。
鑒于他每日攝入的含糖量令孟聞心驚,害怕照這樣吃下去身體會有什麼不良的反應,每日對他的糖果攝入量嚴格控制。
有時甚至謹慎到把袋子鎖在櫃子裡,每天出門前就從櫃子裡拿出幾個糖塊墊在紙上,就是他一天能吃的數量。
最開始他還會和孟聞打伏擊戰,都被孟聞發現一一殲滅,實在是敵軍太強,自家的裝備跟不上啊 。
“祁觀槿,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哥的智商,把糖放在櫃頂我就看不到嗎?”
祁·大聰明·小矮子心虛地埋頭看書。
他在家裡看了一會,因為早飯吃得太晚,到了中午飯點兒也沒覺得餓,心裡思索着不吃算了,自己也差不了這一頓。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祁觀槿哥哥!”小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帶着朝氣。
祁觀槿有些經驗,将他帶進來,“你怎麼來了,是家裡大人讓你來找我的嗎?”
小孩點點頭,大聲說道:“媽媽讓我給你和孟叔叔帶臘肉,還有幾天過年了。”
江城人過年的飯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就是炒臘肉,有點小錢的也會灌香腸吃。
送過來的這塊臘肉肥瘦相間,是一塊上好的臘肉,黑漆漆的臘肉被厚厚的報紙包裹着,散發着熏木的味道。
孟聞和祁觀槿兩個半大夥子一起過日子,壓根就沒在意這些習俗,一直到桃子姐送過來的臘肉才知曉這些習慣。
他将肉放到櫃子上,見小朋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桌面上的糖塊,将那幾塊糖都給了他。
小孩吃着嘴裡的糖塊,很是開心,想起自己老媽的叮囑,對祁觀槿說道:“我媽說讓你和小孟叔叔來我家一起過年,哥哥你會和小孟叔叔一起來嗎?”
小孩上次在大街上走丢,他和孟聞領着小朋友在那裡等了一天,準備報警的時候一對夫妻哭哭啼啼的尋着兒子,見到他們時一直磕頭,小孩媽媽見他們兄弟兩舉目無親,時常叫他們去吃飯。
祁觀槿點點頭,有些無奈,“為什麼你叫孟聞叫小孟叔叔,怎麼到我這裡就成了祁觀槿哥哥?”
差輩分了啊。
小孩歪着頭,有些害羞的說道,“祁觀槿哥哥長得最好看,所以是祁觀槿哥哥,不能是叔叔。”
這是什麼邏輯?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在任何時候都有特權,他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腦袋,“下次也要叫祁觀槿叔叔知道嗎?”
小朋友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點點頭,糾正了自己的叫法:“祁觀槿叔叔。”
祁觀槿眯起眼睛,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個稱呼。
陪着小朋友在家裡玩了一個下午,桌上的漫畫也随意的扔在一旁,小桌上還有吃剩下的酸辣粉和麻辣串。
祁觀槿将他送到家屬區之後,自己一個人回到家,看着這一地狼藉,開始動手收拾起來。
果然有小孩的家裡總是會亂一點,他将翻開的漫畫書放回原位,一個人攤在床上有些無聊,兩眼無神的發着呆,孟聞不回來,他晚上怎麼睡得着?
思維發散着,不知不覺的竟然在床上睡着了。
“诶,醒醒,該你上場了。”拳場的服務員輕輕拍了拍孟聞的手臂,示意該他上場了。
孟聞睜開了眼睛,在休息室内坐起來,今晚的拳賽有好幾場,一直打到淩晨一點,而自己的挑戰拳王的這場壓軸戲被安排到了晚上十點。
他站起身來活動一下身體,将自己的身體狀态調試到最好,去迎接即将到來的挑戰賽。
下午的時候在拳場裡作活,搬了好幾件啤酒去倉庫,路過倉庫的時候聽他們說賭注已經到了很高的賠率,孟聞聽了一耳朵,也沒怎麼在意。
他從陰暗的過道裡走出來,赤裸上身,線條利落,蜜色的皮膚上能夠看到明顯的腹肌,寬肩窄腰,背上還有貼膏藥而留下的痕迹。
看台上全是一片歡呼聲,不少人在二樓的看台處瘋狂的尖叫着,口哨聲和歡呼聲彼此起伏。
另一個過道出來的是地下拳場有名的拳王,氣焰嚣張,隆起的肌肉在拳場白色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明顯,一雙赤紅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孟聞,是黑拳場上的狠角兒。
拳場觀衆的聲音都快把台子給掀翻了,但大多都是支持拳王的,要知道這名拳王的勝率是很高的,很少有打輸的時候。
兩人翻進了八角籠裡,孟聞站在台子上看着對面的男人。
男人的牙齒發黃,眼睛渾濁帶着赤紅,一看就是就知道是頻繁使用興奮劑的後遺症。
規則并沒有禁止拳手嗑藥,甚至大多都是赤手空拳上去肉搏,并沒有防護措施。
觀衆都喜歡這種拳拳到肉的打法,刺激,過瘾,能夠喚醒人們體内的嗜血的一面。
台子下的保安也隻是讓拳手在被打死之前将人拖下來,起不了什麼作用。
一位穿着清涼性感的女人拿起鐘鈴圍着現場走了一圈,在歡呼聲中敲響了鈴铛。
比賽開始了。
孟聞左右腳交錯跳躍,專心緻志的看着對方,那拳手根本就沒有他放在眼裡。
在男人眼裡孟聞不過就是初入拳場的愣頭青,憑借着好看的樣貌在拳場奪得一席之地,可八角籠裡靠的不是好看的臉蛋,而是一拳一拳打出來的實力。
拳王是不會允許有人挑戰自己,挑戰他的人隻能被自己揍趴下。
男人帶着拳套,找準時機狠狠地擊打孟聞的面部,孟聞用手格擋,身體往後退了一步,周遭的歡呼聲仿佛跟他沒有關系,手臂傳來的痛讓他的五官變得敏感。
他甚至能夠聽到那人拳頭落下時帶出的一道風聲,自己硬抗不了幾拳,隻能智取,孟聞采取遊走的戰術,不停的消耗對方的體能,硬碰硬自己肯定會輸。
他之前調查過這人,酒色早就掏空了他的身體,自己能夠拼的就是體力。
他再次躲開了一次攻擊,男人根本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接下來的攻勢更加的猛烈起來,甚至有好幾次都打到了孟聞的頭。
兩人都沒有戴頭盔,力道大得令孟聞的頭有些發暈,他憑借着靈活的走位好幾次都反擊打到對方下巴,快速收回自己的身體核心。
男人被打得背過身去,孟聞趁機退回到安全地帶,謹慎的看着對手。
男人的一個後擺拳力道很大,直接打到了孟聞的肩上,孟聞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胳膊像是擡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