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結冰的溪流迎着朝陽在融化。
碎冰混着流水向遠方奔湧,這是森林裡為數不多的水源之一,動物們都來這裡飲水。小溪對面有幾隻形似麋鹿的動物在低頭飲水,它們周身是深棕色的皮毛,頸部皮毛稍厚一些,頭上沒有角。
一隻麋鹿從水裡揚起頭,轉過身去,簡漓看着它米黃淺色的臀部,不由得笑出了聲。
他又将視線投向上方。
溪流中突出的黑褐色岩石上,一隻豐腴的鳥兒展翅鑽入水中,叼起小魚破水而出。
簡漓低下頭,舔了兩口。
他不怎麼口渴。
跟着白狼在森林裡走了半天,簡漓發現這片森林很有問題。首先,白狼身上的香氣一直都很濃郁,好像是它自己散發的,而其他動物遠遠地避開,一路走來沒有動物敢靠近。其次,這片森林裡似乎沒有比白狼體型更大的肉食性動物,連另外的狼也沒有,看起來白狼就是森林食物鍊的最頂層了。
按理來說這不可能啊。
不說老虎和熊,其他的狼應該有吧,狼是群居動物啊,難道說這隻白狼把同類全都趕走了?
這片森林裡,除了白狼和他,還有其他動物會說人話嗎?
簡漓腦海裡的疑問一個接一個,憋得快要爆炸了,他看着白狼慢條斯理地舔毛,金黃的眼瞳裡像是蘊含着冷冽的薄冰,一種“整片森林都是我罩着”的威嚴感。
簡漓感覺自己就像白狼心血來潮養的小家夥。
此情此景,他生出一種微妙的安心,但是這安心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咕咕叫的肚子打碎了。
果實不頂飽,他想吃肉。
最好是牛肉,切成片兒裹上料汁,烤得邊緣的油脂泛出金黃色,滋滋地飄出香氣來。
簡漓想到這裡,又低下頭舔了兩口溪水。
可惜啊可惜,吃烤肉是上輩子的事情,對現在的他來說是一種達不成的奢望。早知道死前應該多吃幾頓烤肉的。
不知道白狼今天狩獵之後,會不會分一點食物給他。
晃悠的尾巴尖被踩了一腳,白狼擡起爪子,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好好好,這是讓他跟上的意思。
不過,為什麼要和他的尾巴尖過不去啊,就因為它的尖端是一撮黑毛嗎?
有了白狼在前方開路,簡漓倒是不擔心被各種各樣的動物偷襲了,要換做是前幾天,他既要防天上的老鷹,又要防地面的走獸,甚至偶爾還會遇上一個同類——簡漓帶着人類的智慧勇敢迎擊,被抱摔後一下子清醒了,夾起尾巴落荒而逃。
太陽從東邊轉悠到頭頂,有了漸漸西沉的趨勢,可是白狼除了停下飲水以外,居然沒有去狩獵任何一隻動物,全程都在心無旁骛地趕路,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确認簡漓有沒有跟上。
難不成要長途跋涉一整天?
他肚子裡就幾顆果子,消化了一夜,已經快撐不住了。
簡漓累得氣喘籲籲,速度越來越慢,白狼一開始還耐心等着,後來實在等不下去,叼起他就邁開腿狂奔。
好家夥,熟悉的眩暈感又開始了。簡漓眼前的景象在飛速倒退,他本來就餓得頭暈眼花,兩眼一閉就睡了過去。
……
再一睜眼,簡漓看見了陌生的天花闆。帶着紋理的潔白牆壁,淺色的窗簾遮的嚴嚴實實,他習慣性擡起手揉了揉眼睛。
哈,他又在夢裡變成人類了。
掀開被子,簡漓頓覺身上涼飕飕的,他低下頭看了兩眼,赤着腳踩在溫暖的地闆上。這間卧室不是他的,裡面的擺件也極少,一張寬大的懶人沙發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各類東西都刻意放得很低,仿佛這間卧室的主人是一個身高一米出頭的小孩。
可是房間裡的擺件并不幼稚,他甚至不能以此猜測房間的主人是男是女。
沙發上還放着一個小腿粗細的奇怪棍狀物,上面坑坑窪窪的滿是牙印。
他怎麼會夢到這種地方?
簡漓很确信自己沒有來過這裡。
他快步走到窗邊,一掀窗簾,窗外夜幕深藍,雪地呈現出瑩瑩的白色,遠處漆黑的樹林在風中搖曳。
看來他是想回家想瘋了,在夢境裡硬生生把森林雪原和人類的房屋縫合在一起。簡漓跺了跺腳,還真别說,他的夢很全面,就連地闆也是熱的。
“咕咕咕……”
哇,在夢裡還是饑餓狀态。簡漓在卧室裡轉了兩圈,什麼食物也沒找到,就走到門邊擰開了門。
門外是一間寬敞的客廳,客廳裡的沙發和卧室裡如出一轍,都是落地安放的……一截雪白的狼尾從沙發上垂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打着地闆,忽然,沙發上探出了一隻狼頭。
這一定是在做夢。
想來是白狼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己才會順便把它也搬進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