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芍當然是不願意的,但上神大人賢身貴體,她一個小仙如何能拂上神的意,無奈之下,她隻好主打一個體貼溫柔的“我也是為你好”。
“小仙資質愚鈍,恐怕不是一兩日能教好的,現在讓您雕我這顆朽木,我實在是心中有愧。”紅芍裝模作樣伸出手指立誓承諾:“待我再努力修行個萬來年,打好基礎後,再來向上神請教。”
連星自然是聽不懂話中真意:“不妨事,我不介意。”
紅芍将皮笑肉不笑的皮相擺在上神眼前:“上神為何突然想起教我修煉?”
“上次既然在判緣殿當着這麼多神仙的面誇你,你當然得以身作則,做好這表率。”
表率......小花仙在洞天胡作非幾十年,從未想過有一日,她竟能與如此品格高尚的詞彙放到一處,上神一番厚望确實是折煞她了。
她不樂意,她埋怨,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找上神出面給自己背書,面子裡子确實是賺回來了,可上神何許人也,如此愛進步的一個神,如何肯讓紅芍擺爛。
魏府上下都不知道,今日這地界可是蓬荜生輝,一位上神親自指導一位小仙在此地修煉仙法。
這堂課主打一個月亮星君不睡,你就不能睡,上神這拔花苗助長的心,極為殷切。
許是陣仗太大了些,仙氣吐納得太明顯了些,竟将那前幾日友誼出演的土地吸引過來。
他還在土裡沒冒頭,便感覺到魏府仙氣中夾着一股濃重的怨氣。
區區怨念就能影響到周遭環境的,肯定不是什麼凡人,莫不是這皇城地界引來什麼妖邪大能,還與神仙打起來了?
本着對自己轄區負責的态度,他決定前去一探。
“你捏訣時沒有同步調動你體内仙氣,通體閉塞,術法發揮不出效果。”
“這次仙氣比你施法的手勢來得更快,導緻你法術不是平穩放出去的,隻有聲勢,沒有後勁。”
“不對,再來。”
“還是不對。”
連番打擊後,小花仙失去耐心,拒絕配合:“啊啊啊!到底是哪裡不對!”
土地半個腦袋四十五度角從土裡翻出來,他也想知道,這到底是哪裡不對,難不成他那日被上神吓得道心不穩,至今還沒緩過來?
不然怎會覺着這冷飕飕的怨念,是出自一位上天庭的小仙。
半晌,土地看到上神緊繃的下颚線微微一動,上下唇一張一翕,擠出一句略帶無奈的:“......哪哪都不對。”
這一夜,小小土地原諒了上神此前剜他的五六七八眼,畢竟他在上神默許下,旁聽一整節名師指導課,獲益良多。
做小仙的,斷不能有拿了便宜,還忘恩負義的道理,土地自認自己是個大度的小仙,不能跟上神斤斤計較。
這一夜,小小土地見識大漲,他看到了他當土地這麼多年來,都沒見過的,光怪陸離的畫面。
土地印象裡,那位又嚴肅,又兇巴巴的上神大人,急的像陀螺。
而那位又可愛,又活潑的小花仙,穩如西方佛陀。
如若是不了解此二人身份的凡人路過,目睹到此情景,恐怕一時半晌難以分清,這二人之中,到底哪位才是萬年大修。
土地覺着,修仙着實深奧晦澀。
紅芍當然不知道,目睹她慘狀的還有土地這麼一号人,她更不知道,在她受苦受難的一夜裡,此人竟能得出如此多無用的感悟。
她隻知道,今夜她拇指和中指捏合在一起長達好幾個時辰,眼下指尖還殘留着,麻筋被磕到後的鈍痛感。
而手腕更是翻飛過上千遍。此前她連同甄好吃一同下凡,診治的那位袁大廚,是掌勺十餘年才弄成個手部勞損,如此豐功偉績,紅芍竟在一夜之間便達成了。
自诩明媚嬌俏的花仙子險些抑郁了。
紅芍回到窄窄的小床闆躺下時,門外的天已經微微泛青,她在被窩裡默默按揉自己的雙手,進入夢鄉沒一會,院子裡那窩瘋癫的雞,開始打鳴了。
這次的聲音格外的近,在紅芍聽來,這雞簡直就是站在窗台上,對着它吼:“愚蠢的小仙,怎麼還不快快起來。”
紅芍這般猜測,當然不是因為睡迷糊了才有的胡思亂想。
白日裡洪姑姑命人,将整個雞籠子擡到紅芍的房門外,美其名曰交由紅芍悉心照料,實際上就是用瘋雞來喚醒好吃懶睡的小丫頭。
紅芍在暖洋洋的被窩中,輾轉反側,仔細掙紮一番,如若她用仙術将這雞群噤聲,可會對這條因果線産生影響?
果真,姜還是老的辣,她被整治得服服帖帖,認命從床上翻起。
這樣與青空同眠,與雞鳴同起的非人日子,紅芍過了整整五日。
雖然,她本就不是人,但這不影響她罵一句慘絕人寰,蒼天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