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敲在窗台上,雞籠裡氤氲着濕漉漉的氣息,亢奮了五日的雞群,今日總算消停些。
可天道不公。
小花仙今晨依然不能賴床,甚至雞剛開始咯咯兩聲,她已穿戴整齊,撐開油紙傘往屋外邁去。
今兒是魏明仁和顔素瓊回顔府的日子,要準備的事情頗多,容不得小花仙修她的逍遙道。
紅芍批上蓑衣,餘光掠過身旁,連星還在研究這凡人物件該如何穿戴。
養了幾日小雞的花仙,自覺當起雞媽媽,接過連星手裡這堆雞毛撣子似的棕葉,抖了幾下,将它屢平順,好生安放在連星昔日身披棕紅戰袍的寬肩上。
紅芍找好位置,默默捏起兩根蓑衣帶子,将它系緊。
油紙傘下的洪姑姑,注視着這對挨得極近的兄妹,心中了然,此二人感情真真不錯。
連星乖乖站定等紅芍擺弄,正是無所事事,索性盯着眼前小花仙巴掌大的臉。
他欲言又止好一會,還是傳音給紅芍:“這黑眼圈也忒重了,還是修行不夠,運氣養神的功夫不到家,晚上我給你仔細講講。”
紅芍:“……”不徹夜修習就沒有黑眼圈。此等大逆不道的腹诽,紅芍還是決定爛在肚子裡。
一顆好好的植物,隻需天生天養,便能舒展枝條,花團錦簇,偏偏有人死心眼,非要折騰。
作孽啊——紅芍越看越覺着眼前的上神不順眼,本着憋死他算了這種态度,倏地将兩根細帶勒緊打上結,冷冷地平鋪直叙:“弄好了。”
連星摸索一遍他的脖子,覺着怪怪的,可他沒用過凡界這個叫蓑衣的物件,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本着對小輩的信任,連星按下此事,颔首道謝。
紅芍盯着上神低頭時,勒得緊繃的筋脈,才覺着今日的心情美麗了些許。
她用力抿住要勾起的嘴角,接過洪姑姑手裡的傘,扶顔素瓊上馬車。
此刻,沒用的魏明仁已經在馬車内候着了,為什麼紅芍腹诽他沒用呢。
因為她撩開馬車簾子,對上的,便是緊閉雙目養神的魏明仁。
這幅誰都懶得搭理的模樣,紅芍當然理解,他是怕顔素瓊不想跟他說話,還硬要找話題客套,所以美其名曰體貼自家妻子。
可在顔素瓊眼裡,這不就是個冷漠寡言,捉摸不定的死男人嗎。
這兩人,真是别扭。
小花仙把這一籮筐的牢騷,都在驅趕馬車的路上,傳信倒到連星的腦子裡。
偏偏連星聽完,隻是不鹹不淡地問上一句:“那可有什麼辦法改善?”
又來了。
上一世,上神打不赢的仗,問紅芍怎麼辦。
這一世,上神要撮合的人,問紅芍怎麼辦。
到底在輪回的前上神是連星舊識,還是紅芍舊識呢?
“馭——”紅芍收緊辔繩,喝住帶着車子飛奔的馬兒,将将停在了顔府大門前。
她扶着泡水後更加笨重的蓑衣,從馬車前的闆兒翻下來,連星上神緊随其後。
上一世他們二人下凡,遇上凡界大旱,加上又是深冬,連星沒淋過雨也沒穿戴過這身“雞毛撣子”,他很是不适應。
從車上翻下來後,濕漉漉的雨水順着每一條棕葉往下流,潮濕、悶熱、沉重,這感覺委實不好受。
顔府今日為迎接來賓,府門大開,門口還杵着個凡人管家,連星不好施展術法,于是他運用他聰明的腦袋瓜設想一番,向上蹦跶了兩下,想把身上的水甩利索些。
......無辜的小花仙本來全身上下,隻有一張白淨的小臉算是比較幹爽的,經上神這麼一蹦跶,涼意掠過眉梢,臉上頓時挂滿了水珠子。
小花仙僵硬地擡起手背,将臉上的水珠拂去,借着這個擦臉的過程,默默消化自己想将眼前這隻“落湯雞”拔毛宰殺的念頭。
連星終于從自己這個大聰明舉動後的錯愕中回過神來,趕忙為自己的有失體統道歉。
紅芍不吃這套,轉過身去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對着車廂内的魏明仁和顔素瓊禀報:“老爺夫人,我們到了。”
她撐起油紙傘,将夫婦二人接到顔府大門擋雨的門檐下,又折返拿出一個精緻的剔紅麒麟紋方盒,塞到“落湯雞”的懷裡。
“上神可要拿好,這是你師弟拿來讨好他老丈人的,弄壞了,小兩口肯定是要吵個沒完。”丢下比外面這雨更涼飕飕的話,紅芍轉身闊步邁入顔府。
小仙就這麼點度量,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