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世謙久居廟堂,深孚衆望,是個叫的上名的京中官員,都會在今日備上禮物,前來賀壽。
雖說他為了不留結黨營私的話柄,是不設宴的,但這麼多同僚帶着禮物來,他斷也幹不出閉門謝客,或是收下禮物便打發人走的事情。
于是這批人,現下都整整齊齊地被安置在顔府的廳堂,來一個,備茶一杯,喝完,送客。
一群大老爺們在廳堂,顔素瓊自然是不好過去的,于是她吩咐紅芍接過連星手中的禮物。
四人分開兩處,她和紅芍去偏廳坐着,留連星和魏明仁去廳堂幫着接待各路官員。
兜兜轉轉,這盒東西又回到了紅芍懷裡,果然在天道大老爺眼皮子底下,輕易欺負不得上神一分一毫。
在顔素瓊的視角裡,紅芍是從未踏入過顔府的,所以小花仙一路上左顧右盼,裝出看什麼都很是新奇的樣子。
今日大雨,洪姑姑的風濕老毛病犯了,并沒有随着他們一同回顔府,顔素瓊身邊隻有紅芍一個伺候的,可這小丫頭人到了偏廳還忙着四處打量,顔素瓊決定不打擾她,自己默默給自己看茶。
紅芍準備為今日多備個籌碼,似是沒話找話提及這個被她抱着穿過好幾條連廊的木盒,詢問裡面是什麼。
“是明仁給父親大人準備的禮物。我們城外有座福慧寺,寺裡主持每半月會在寺裡松樹下設一殘局,邀友人前去破局,此事在京中傳揚開後,父親無意中和明仁提及過。”
“他們二人都是愛棋之人,那次之後明仁每半月便會親自去一次福慧寺,将殘局記下謄在羅紋紙上,前幾日送去裝裱成冊再送,現下二十多個棋譜都在這木盒内,用來給父親祝壽正合适。”
小花仙懂裝不懂:“光是棋譜,會不會太樸素了些。”
“此言差矣。若是讓我去選禮物,我确實隻能去城裡買些俗物,可父親大人一向不喜這些鋪張浪費的玩意。明仁此番巧思,雖說樸素,可貴在風雨無阻的真誠上,父親會很喜歡的。”
“看來夫人對這份禮也很是滿意。”
直到日暮将近,府裡最後一位來訪的客人終于從大門邁出,府門一掩,連星便來傳話,魏明仁和顔世謙要過來一起用膳。
紅芍默默幫着顔府的下人,将後廚熱騰騰的飯菜端過來,錯落地安置在食案上,飯菜還未放齊,這對丈人女婿組合便伴着歡笑聲,走入屋内。
“祝父親大人壽比松齡,福壽安康。”
第一次舉杯共飲時,這頓飯吃得還是很和諧的,顔世謙不曾提起他在朝堂之上和魏明仁有何摩擦,也沒有站在高高在上的姿态敲打這位女婿。
他一點都不像紅芍和連星回溯時,看到的那個垂紳正笏,不苟言笑的顔相,在這食案上坐着的隻是一位年過不惑的慈祥父親。
可生辰禮送出後,氣氛直轉而下,陷入僵局。
魏明仁和顔素瓊的話越來越少,閱人無數的顔世謙一下子看出來兩人吃得索然無味,不過是在陪他,遂找個借口說自己乏了,打發他們回府。
氣氛陷入冰點當然不是因為那份祝壽的棋譜,顔世謙極為喜歡這份禮,一直拍着魏明仁的肩膀,稱贊他有心。
可不好就不好在,後面的話題拐了兩道彎。
一道是顔世謙問起支援邊境的部隊是否已經抵達,物資可還充沛,京城這邊可有打點好,要揪出那與外邦勾結的官員可有眉目。
都是些顔素瓊不知道的事情,隻剩下魏明仁和顔世謙凱凱而談。
第二道彎便是魏安華。
既然聊到了邊境,順理成章就會聊到這位中軍副将。
此人不日前送來書信,說自己在邊關看上一位姑娘,有意三媒六聘娶那姑娘為妻,請求顔相代為出面差人過去下聘。
顔相畢竟沒有認過魏安華做兒子,長兄如父,他禮節上自然是要知會魏明仁,詢問其的想法。
“此事安華與我商議過,我們兄弟二人,都希望是您來幫他操辦此事。”
總歸是在自己府裡養大的孩子,成家立業懂得先知會他,還請他操辦,顔世謙心中高興地很,三杯陳釀下肚,承諾一定會把此事安排妥當。
紅芍和魏明仁此刻都發現,顔素瓊已經許久不開口了,用過膳,拿起絹帕輕輕擦過嘴角,她便一直在旁邊默默陪坐着。
小花仙暗歎,真是糟了。
果不其然,紅芍和連星驅車回去這一路上,車廂内也是一路沉默,紅芍用神識朝内裡瞥了一眼,好家夥,兩個人都玩起了閉目養神,真是作孽。
夜裡雨勢比白日裡減弱不少,可這雨水滴在紅芍手背上,寒意更甚,有如浸入寒潭,吸飽雨露的缰繩拽在手裡越發沉甸甸的。
紅芍暗歎,該早做對策,應對接下來的争鋒。
她扭頭透過冷雨,看向上神大人,這祖宗還在用手去接那外頭雨幕,一副适應蓑衣後,怡然自得的逍遙做派。
“男人靠不住,還是自力更生吧。”